却说那杨炯与耶律南仙在房中缠斗多时,出来时但觉腰肢酸软,步履蹒跚,好似那风中弱柳,雨打残荷。
那耶律南仙原是塞外尤物,此刻云鬓半偏,眼波流转,倚在门框上掩口轻笑,声若银铃:“将军这般匆匆便要离去,莫不是心服口服了?”
杨炯被她这般调笑,面上腾起红云,忽地转身将她揽入怀中,在那朱唇上狠狠印了一记,佯怒道:“好个磨人的小狐狸,且待本将养精蓄锐,来日定要与你见个真章!”
说罢扶着门框踉跄而出。
耶律南仙在门内笑得花枝乱颤:“能战便战,何须托辞休整?”
这笑声直叫杨炯耳根发烫,暗叹今日竟在这小狐狸精手上栽了跟头。
行出舱门,早见萧小奴立在一旁以袖掩口,眉眼间尽是促狭之意。
杨炯正要瞪她,那丫头反倒笑得更欢,一溜烟闪进房里去了。
恰逢吕祖谦迎面走来,见他这般形容,不由抚掌笑道:“贤弟这番辛苦,真可谓为国披坚执锐,功在社稷啊!”
杨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休要贫嘴!白银十万两,不表文书,边关增设五处榷场,火绳枪三千支,一并给付!”
吕祖谦闻言,眼珠一转,凑近低语:“贤弟既已舍身至此,何妨再努力些?若能免了这火器……”
话未说完,杨炯早已跳将起来:“好你个吕祖谦!莫非把我看作那青楼的相公不成?”
“此言差矣!”吕祖谦忙拍着他肩膀安抚,“贤弟这是奉命周旋,殚精竭虑,岂是那些腌臜人可比?”
杨炯气得甩开他的手:“你少拐弯抹角的揶揄我!这等差事谁愿接谁接去!”
说罢拂袖而去,径自下了雪牡丹号。
吕祖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捻须沉吟:“这般千金之躯,倒要好生将养才是。往后与诸国公主往来,还须借重一二呀!”
当即唤过鸿胪寺属官,命其速拟文书。但见那官员铺纸研墨,顷刻间文牒已成,端的是一笔锦绣文章。
且说杨炯离了雪牡丹号画舫,行走在西园街上。
时值仲夏,日头西斜,未时方过,但见金乌渐坠,玉兔将升,漫天霞光织就一幅流金缀玉的云锦。
街道两旁槐柳成荫,晚风过处,筛下碎金万点。
那西园街本是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去处,此时华灯初上,各色店铺前悬起琉璃灯、羊角灯、明角灯,照得街市亮如白昼。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株垂柳下立着个女子,逆着夕照,周身笼着一层金边。杨炯定睛看时,不是别个,正是西夏公主李嵬名。
但见她:
身穿月白苏绸对襟衫儿,外罩一件湖色潞绸比甲,下系松花绿百褶罗裙。虽已怀胎数月,小腹微隆,却更显体态风流。
一头青丝绾作堕马髻,斜插一支点翠步摇,耳垂明月珰。最奇是一双眸子,澄澈如塞外湖泊,在暮色中泛着幽幽蓝光。此刻俏生生立在柳荫下,真如昆仑山巅一株雪莲,清冷孤傲,不染尘埃。
杨炯见她不在冰雪城等候,却来此街市,心中诧异,忙紧走几步上前道:“这般时辰,不在城中歇息,怎么倒来这里站着?”
李嵬名却不答话,只拿那双蓝眸将他上下打量。
忽而琼鼻微蹙,嗅得他衣襟上沾染的脂粉香气,不由冷笑道:“我若在城中苦等,只怕你早被哪处的温柔乡绊住了脚,哪里还记得归来?”
说罢,也不看他,自顾自转身,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
此时长安街市正值最热闹时候。
但见酒楼茶肆旗幡招展,卖各色吃食的摊子沿街排开。
有卖冰雪冷元子的,有卖荔枝膏的,有卖旋炒栗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更有许多异域客商,有高鼻深目的波斯人,缠着头巾的天竺人,披着斗篷的大食人,穿梭在人群之中。
路旁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吐火吞刀,围观者喝彩不绝。真个是:
九衢三市繁华地,万国衣冠拜冕旒。
灯火楼台歌舞处,异珍奇货竞风流。
杨炯见她径自前行,只得快步跟上。忽瞥见路旁闪出个少年,正是李嵬名之弟李宁名。
但见他头戴束发银冠,身穿石青箭袖,外罩一件猩猩毡斗篷,腰悬宝剑,俨然是个英武少年郎。
只是此刻正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地望着杨炯。
杨炯本就在耶律南仙处受了些闲气,又见这少年如此神态,不由怒从心起,上前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骂道:“臭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呀?”
李宁名冷不防挨了这一脚,踉跄几步,捂着屁股怒道:“你……你……”
“你什么你?”杨炯又上前推了他脑袋一把,“见了姐夫也不知行礼,我看你是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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