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在长白山腹地的积雪里碾出两道深沟，最后停在一处被松树林环绕的木屋前。零下三十度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啪”响，林砚把裹在身上的冲锋衣又紧了紧，推开车门时，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落在睫毛上。
“林教授，这就是咱们的汇合点。”开车的是退伍兵赵猛，一米九的个子，肩膀宽得像座山，手里拎着两个装满压缩饼干和睡袋的登山包，“里面的人已经等咱们俩小时了。”
木屋的门被推开，先探出个脑袋的是个穿藏青色棉袄的年轻人，脸上沾着雪，眼睛亮得像林间的松鼠：“是林砚教授吧？我叫陈九，摸金的，我爷当年跟你师父一起倒过斗。”他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捧着个笔记本，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我是地质所的周明，负责这次的地形勘察，长白山这地方，火山岩多，地下溶洞复杂，得小心。”
林砚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这是她从导师遗物里找到的，标注着“东夏国蒲鲜万奴王陵”的大致方位。图纸边缘被火燎过，只剩下核心部分：一座被火山熔岩覆盖的地下陵墓，入口在长白山南麓的“黑风口”附近，标注着“冰藏”“萨满守”“殉血”三个模糊的符号。
“蒲鲜万奴的王陵，找了三十年了。”林砚指着图纸上的火山溶洞标记，“东夏国灭国后，他的部众把他埋在这，用火山岩和冰雪封了入口，史料里只说‘藏于长白之阴，以兽卫，以冰护’，具体的机关，得靠咱们自己摸。”
陈九蹲在火塘边，把手里的罗盘放在地上，指针在零下的低温里转了两圈，最后指向西北方：“黑风口那边我上周探过，有个被雪埋了大半的溶洞，洞口有石雕的熊头，跟图纸上的标记对得上。不过那地方邪乎，我上次靠近时，罗盘突然疯转，还听见洞里有爪子挠冰的声音。”
周明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黑风口位于长白山休眠火山的边缘，地下有地热活动，所以溶洞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但也危险——地热会让冰层融化，形成暗河，还有可能触发塌方。咱们得带够绳索和探照灯，最好再备点火油，低温下，火是最好的武器。”
第二天一早，四人背着装备往黑风口走。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赵猛在前面开路，用登山杖戳着积雪，警惕地盯着四周的树林。长白山的原始森林里，连鸟叫都少，只有风穿过松枝的“呜呜”声，像有人在暗处哭。
“前面就是黑风口了。”陈九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凹陷的雪堆，“你们看，那雪
赵猛走过去，用登山杖拨开积雪，露出个半米高的石雕熊头——熊眼是用黑曜石做的，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冷光，熊嘴大张，露出锋利的石牙，牙尖上还挂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林砚蹲下来，用手套擦去熊头表面的雪，发现熊头的脖子处有一道缝隙，缝隙里刻着东夏国的女真文。
“‘入此门者，非东夏血脉，当付冰魂’。”林砚翻译着女真文，眉头皱起来，“这是警告，而且这熊头，应该是第一个机关的触发点。”
周明拿出地质锤，敲了敲熊头旁边的岩石：“这是火山凝灰岩，密度大，但脆，头温度低，说明它连通着地下的冰窖，一旦触发，会有冷空气喷出来，把人冻在里面。”
陈九从背包里掏出个小铜瓶，倒出些红色的粉末，撒在熊头的缝隙里：“这是我爷传下来的‘引火粉’，遇氧就燃，能烧融冰窖的输气管。赵哥，你帮我把火折子递过来，咱们烧断这机关的核心。”
赵猛点燃火折子，凑近熊头缝隙，引火粉一碰到火星，立刻“腾”地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顺着缝隙往里钻，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咔嚓”的冰裂声。过了大概三分钟，火焰渐渐变小，陈九用登山杖戳了戳熊头，发现它能左右转动了：“成了，这熊头是个阀门，现在能打开入口了。”
四人合力转动熊头，随着“轰隆”一声闷响，熊头下方的积雪开始下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寒气的风从洞里涌出来，吹得人骨头缝都发疼。周明打开探照灯，光柱照进洞里，能看到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嵌着些泛着蓝光的冰棱。
“小心脚下，这石阶可能有冰，滑。”赵猛第一个跳下去，用登山杖敲了敲石阶，确认结实后，才让其他人下来。洞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些，但也有零下十几度，呼出的白气在半空飘着，久久不散。
走了大概五十级石阶，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萨满教的图腾——左边是鹿，右边是熊，中间是个手持权杖的萨满，权杖顶端刻着个太阳图案。陈九蹲在石门旁边，用手指摸了摸门缝：“这门没锁，但有机关，你们看图腾
林砚盯着萨满的权杖，突然想起图纸上的“萨满守”符号：“东夏国的萨满，祭祀时会用‘骨杖’，骨杖顶端的太阳图案，其实是个火石。周明，你有没有带火石？”
周明从背包里掏出块火石，递给林砚。林砚把火石放进凹槽，正好卡住，紧接着，石门上的图腾开始发光——不是火光，是冰棱反射的光，随着“咔嚓”一声，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更宽的墓道。
墓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立着一尊萨满石像，石像手里拿着不同的兵器，有的是石斧，有的是石矛，眼睛都是用红色的矿石嵌的，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像一双双盯着人的眼睛。陈九走在最前面，罗盘在手里转个不停：“不对劲，这墓道里有磁石，罗盘不准，得靠眼睛看。”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一尊石像突然动了——它手里的石矛猛地向陈九刺过来，速度快得像箭。赵猛反应快，一把把陈九拉到身后，石矛“噗”地扎进旁边的墙壁，火山岩碎片溅了一地。
“是触发式机关！”周明蹲下来，看着石像底座的缝隙，“石像就会触发。你们看，地砖的颜色不一样，深色的是压力板，浅色的安全。”
林砚盯着石像的眼睛，突然发现红色矿石的位置不对：“不对，这些石像的眼睛，是用来瞄准的。”她刚说完，第二尊石像的眼睛突然射出两道毒箭，直奔赵猛的胸口。赵猛侧身躲开，毒箭钉在墙上，箭头上的绿色液体瞬间在墙上烧出两个小洞。
“箭上有毒！”林砚脸色变了，“东夏国的毒，多是用长白山的毒芹和蝮蛇胆做的，碰到就烂。陈九，有没有解毒的东西？”
陈九从背包里掏出个瓷瓶，倒出四粒黑色的药丸：“这是‘避毒丹’，我爷配的，能防普通的蛇毒和植物毒，先吃了再说。”
四人服下丹药，继续往前走。赵猛用登山杖戳着地砖，专挑浅色的走，可走到墓道中间时，所有石像突然同时转动，手里的兵器都对准了他们。林砚突然想起图纸上的“萨满守”旁边，画着个圆圈，里面有个“火”字：“是火！萨满祭祀时要点火，这些石像怕火！”
周明立刻掏出火油，倒在地上，赵猛点燃火折子扔过去，火“腾”地烧起来，顺着墓道蔓延。石像被火一烤，动作明显变慢，红色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陈九趁机冲过去，用撬棍撬开一尊石像的底座，里面露出个铜制的机关盒：“找到了！这是机关的核心，把火油倒进去，能烧了它！”
赵猛把剩下的火油都倒进机关盒，火焰顺着铜盒的缝隙往里钻，很快，石像的动作彻底停住，手里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四人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墓道的尽头，是一个用冰砌成的大厅。
大厅中央，有个圆形的殉葬坑，坑里堆满了白骨，白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冰，冰吸一口凉气：“是冰蚕！这么大的冰蚕，我还是第一次见！”
冰蚕有手臂粗，通体雪白，身体上有黑色的环纹，正趴在白骨上蠕动，吐出来的丝落在冰上，瞬间凝成冰丝。周明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长白山的冰蚕，本来只有手指粗，这地方的冰蚕变异了，肯定是墓里的怨气和地热影响的，它们的丝能结冰，碰到皮肤会冻伤，而且有毒。”
赵猛掏出军用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刃口变得通红：“高温能融冰，我去试试。”他刚靠近殉葬坑，一只冰蚕突然从冰下窜出来，吐着冰丝向他缠过来。赵猛挥起匕首，红热的刃口碰到冰丝，“滋啦”一声，冰丝瞬间化成水，匕首砍在冰蚕身上，溅起白色的汁液。
“汁液也有毒！别碰！”林砚大喊，从背包里掏出个喷壶，里面装着酒精，“酒精易燃，能烧它们！”
陈九接过喷壶，对着殉葬坑里的冰蚕喷过去，赵猛扔了个火折子进去，火焰瞬间把殉葬坑包围，冰蚕在火里扭动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不动了。火焰熄灭后，殉葬坑中央露出个洞口，洞口用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东夏国的国徽——一个圆形的太阳，里面有只展翅的鹰。
“这应该就是通往主墓室的入口了。”林砚蹲下来，用手指擦去石板上的灰尘，“石板
周明用地质锤敲了敲石板，发现石板边缘有缝隙，缝隙里卡着个金属片：“是‘扣锁’，得找到对应的金属片才能打开。你们看，殉葬坑的白骨里，有没有带金属片的？”
陈九跳进殉葬坑，在白骨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掏出个铜制的鹰形金属片：“找到了！跟石板上的鹰一样！”他把金属片插进缝隙，用力一拧，石板“轰隆”一声翻向一边，露出个向下的通道，通道里传来阵阵寒风，还夹杂着低沉的吼声。
“光柱里，出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熊——浑身覆盖着雪白的毛，爪子有脸盆大，爪子上结着冰，眼睛是血红色的，正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低吼”。
“是镇陵兽！东夏国以熊为图腾，这应该是用活熊献祭，再用巫术变异的冰熊！”林砚的声音发颤，“它的皮肤能抵御低温，普通的刀枪没用，得找它的弱点！”
冰熊猛地扑过来，赵猛侧身躲开，熊爪拍在地上，积雪溅起一米多高。陈九掏出个黑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指针指着冰熊的胸口：“这是‘寻龙针’，能找活物的心脏位置！它的心脏在左边胸口，那里没有厚毛，是弱点！”
周明从背包里掏出个炸药包——这是他们备着应对塌方的，导火索只有十厘米长：“我去引它过来，赵猛，你趁机把炸药包贴在它的胸口！”
周明拿着炸药包，向冰熊跑去，冰熊果然被吸引，追着他跑。赵猛绕到冰熊身后，趁着冰熊扑向周明的瞬间，纵身一跃，把炸药包贴在冰熊的左胸口，拉开了导火索。
“快跑！”赵猛大喊，四人转身就往通道外跑，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冰屑和雪粒像暴雨一样砸下来。等烟尘散去，冰熊已经倒在地上，胸口被炸出个大洞，不再动弹。
通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主墓室。墓室中央，放着一口用火山岩打造的棺椁，棺椁上刻着蒲鲜万奴的画像——他穿着东夏国的龙袍，手里拿着权杖，眼神威严。棺椁周围，放着十几个陪葬的陶罐，里面装着东夏国的金币和玉器。
林砚走到棺椁前，用撬棍撬开棺盖，里面躺着一具穿着龙袍的尸骨，尸骨的胸口，放着一枚金色的玉玺，上面刻着“东夏国王玺”四个篆字。玉玺旁边，放着一卷羊皮卷，上面用女真文写着字。
“是蒲鲜万奴的遗诏。”林砚翻译着羊皮卷，“他说东夏国虽然灭了，但他的后裔会回来复国，这枚玉玺，是复国的信物。不过羊皮卷的最后，画着个诅咒的符号——谁拿走玉玺，谁就会被东夏国的怨气缠身，永远困在长白山。”
陈九盯着玉玺，眼睛发亮：“这可是国宝，值多少钱啊……”
赵猛摇摇头：“这东西，不该拿出去。蒲鲜万奴的遗诏说得对，这是东夏国的东西，应该留在这，让它陪着蒲鲜万奴。”
周明推了推眼镜，看着墓室的墙壁：“你们看，墙壁上的壁画，画的是东夏国灭亡的场景，还有火山喷发的画面——这地方是火山岩，一旦受到震动，可能会引发塌方，咱们得赶紧走，不然就困在这了。”
林砚把羊皮卷放回棺椁，又把玉玺盖在蒲鲜万奴的尸骨胸口：“这是东夏国的历史，不该被咱们带走。陈九，周明，赵猛，咱们走，把这里的秘密，永远留在长白山。”
四人转身往墓室外走，身后的主墓室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火山岩开始往下掉。赵猛在前面开路，四人拼命往外跑，等他们冲出洞口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陵墓入口被火山岩和积雪彻底封死。
寒风依旧在长白山的林间呼啸，林砚回头看了眼被封死的洞口，把图纸掏出来，扔进了火里。图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像东夏国的历史一样，永远留在了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上。
陈九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别可惜，咱们至少找到了它，知道它还在，这就够了。”
赵猛点点头，拎起登山包：“天快黑了，咱们得赶紧下山，不然晚上会被冻在山里。”
四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远处的长白山主峰，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林砚知道，这次的经历，会成为她一辈子的记忆——不是因为找到了王陵，而是因为他们守住了历史的尊严，让那些沉睡在冰雪下的秘密，得以继续安宁。
暴风雪是在他们下山走了不到三里地时突然来的。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粒，后来变成鹅毛大雪，风裹着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探照灯的光柱在雪幕里只能照出两米远。赵猛把登山包顶在头上，大声喊着：“快找地方躲雪！再走下去会被埋在雪里！”
林砚眯着眼睛往前看，隐约看到前方有一片黑黢黢的轮廓，像是树林，但又比普通的松树粗得多。“那边有东西！”她指着那个方向，“可能是东夏国的旧遗址，能躲风雪！”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边走，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些“树”其实是用火山岩砌成的柱子，柱子上刻着萨满教的符文，符文缝隙里结着冰，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冷光。柱子围成一个圆形的院子，中间有一间用冰和木头搭建的屋子，屋顶已经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横梁。
“是东夏国的守陵部落遗址。”林砚摸着柱子上的符文，“东夏国灭国后，有一部分人留在这守陵，靠打猎和采集为生，后来可能因为瘟疫或者暴风雪，整个部落都没了。”
陈九推了推屋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怪响，里面一股霉味混合着冰雪的寒气涌出来。“先进去躲雪，等雪小了再走。”他举着探照灯往里照，屋子中央有个火塘，火塘旁边堆着些兽皮，角落里还有几个陶罐，罐口结着冰。
赵猛把背包放在火塘边，掏出压缩饼干分给大家：“省着点吃，咱们带的食物不多了，要是雪一直下，得想办法找水源和猎物。”
周明蹲在陶罐旁边，用地质锤敲了敲罐身：“这是东夏国的陶罐，里面可能装着东西。”他小心地敲开罐口的冰，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是松针磨的粉，东夏人用这个当调料，也能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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