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柳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是汉人的口音。
紧接着,数百支破甲箭像飞蝗似的射过来,箭头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东西。
耶律涅古鲁刚被亲兵拽起来,还没站稳,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七支箭杆像小旗子似的插在他的重甲上,箭头已经穿透甲片,扎进了肉里。
\"呃......\"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血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树林里,几个穿着辽国皮室军服饰的汉子迅速收起弩箭。
为首的人对着天空打了个呼哨,几人立刻像狸猫似的钻进密林,眨眼就没了踪影。
他们袖口都藏着块黑布,上面绣着个极小的\"周\"字。
半刻钟后,一支烟花突然从滦河行宫西侧的山头上窜起来,在晨雾里炸开一团刺目的红光。
耶律不贴正在两里外的山坳里磨指甲,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身边的亲兵还在抱怨:\"卫王,咱们真不去帮楚王?万一......\"
\"帮什么?\"
耶律不贴弹了弹指甲上的灰,语气慢悠悠的,\"大哥自己说的,不用我们掺和。现在看来,他是不需要咱们帮忙了。\"
他翻身上马,扯了扯缰绳:\"走,去看看大哥的'好消息'。你们几个跟我来,完颜亥里波,带着女真骑兵和火器营随后跟上,动作快点。\"
小舅子完颜亥里波是个壮实的女真汉子,瓮声瓮气地应着:\"放心吧姐夫,保证误不了事。\"
等耶律不贴带着小队骑兵赶到行宫外围时,战场已经乱成一团。
铁林军的士兵们正疯了似的抢耶律涅古鲁的尸体,皮室军则在帷幕后欢呼,声音能传出老远。
\"让让!都让让!我是楚王耶律不贴!\"
他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被亲兵用盾牌护住的尸体。
耶律涅古鲁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愕。
耶律不贴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涌起一股莫名的畅快。
这个从小就欺负他的大哥,这个总骂他是\"放羊娃\"的嫡长兄,终于死了。
但他脸上瞬间换上悲痛欲绝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在尸体旁,嚎啕大哭:\"大哥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让弟弟怎么办啊!父王还在后面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啊......\"
他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手还使劲捶打着地面,连指甲盖都磕破了。
周围的铁林军士兵们本就心慌意乱,见二公子哭得这么伤心,一个个也跟着红了眼眶。
\"卫王节哀......\"有老兵哽咽着劝道。
\"捐躯?\"耶律不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众人,\"我大哥是被人暗害的!你们看看这些箭!是皮室军的吗?这是阴沟里的老鼠干的!\"
他指着地上的破甲箭,声音陡然拔高,\"咱们能就这么算了吗?\"
士兵们被他说得热血上涌,纷纷怒吼:\"不能!\"
\"好!\"耶律不贴站起身,抹了把脸,\"现在听我号令!先把大哥的遗体护送回营,剩下的人原地休整!等父王大军一到,咱们就踏平这栾河行宫,为大哥报仇!\"
一番表演下来,原本涣散的军心竟真的稳住了。等清点完人数,耶律不贴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铁林军亲骑折损了八百,具甲铁骑死了一百,剩下的人个个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他找了个临时搭建的军帐,把萧胡睹、耶律陈六、耶律撒剌竹三个将领叫了进来。帐外的风卷着血腥味往里灌,几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几位将军,\"耶律不贴往矮榻上一坐,语气没了刚才的激动,\"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萧胡睹是员老将,叹了口气:\"楚王一死,军心乱了。刚才皮室军还在喊,说斡鲁朵军的残部已经往这边靠拢了......\"
\"所以不能再打了。\"
耶律不贴打断他,手指敲着桌面,\"咱们现在要是贸然进攻,不等冲到行宫门口,士兵就得崩溃。\"
耶律陈六皱着眉:\"可等大王来了,见咱们毫无进展......\"
\"父王那边我去说。\"
耶律不贴摆了摆手,\"我带来的八百女真骑兵和五百火器营马上就到,等他们来了,再加上父王的大军,咱们三面夹击,不信拿不下这行宫。\"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三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别让耶律洪基看出破绽。\"
萧胡睹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他们知道耶律不贴说得在理,只是想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楚王转眼成了尸体,心里总不是滋味。
\"行,就按卫王说的办。\"萧胡睹最终点了点头,\"咱们分别守着浮桥和侧翼,等援军到了再说。\"
耶律不贴看着三人出去的背影,嘴角又悄悄翘了起来。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栾河行宫的方向,晨光正透过薄雾照在帷幕上,像是镀了层金边。
耶律不贴一想到自己兄长,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在战场上,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徐子建......\"他低声念叨着,\"还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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