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突然惨叫一声,他手心的银斑正在扩大,顺着手臂往上爬,皮肤接触到银斑的地方变得僵硬,像被焊死的银器。“救……救我……”他的手指开始弯曲,做出握镐的姿势,眼神也变得空洞,像要被银煞操控。
林琋冲过去,将一张破银符拍在他的手心。符纸燃烧的瞬间,银斑的蔓延停滞了,但老赵的手臂已经变成青灰色,像块即将锻打的粗银。她这才注意到,矿道顶部的岩层在渗出银白色的液体,液体顺着岩壁流下,在地面汇成一条银河,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张痛苦的脸。
“主矿道的银母就在前面。”林琋指着矿道尽头的亮光,那里的岩壁泛着柔和的银光,像有轮银月嵌在里面,“银煞的本体就是那块银母,它吸收了上百年的怨气,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银人矿工突然让开一条路,矿道尽头的银母发出嗡鸣,银光变得炽烈,刺得人睁不开眼。一个高大的银人从银光中走出,他穿着矿主的绸缎马褂,手里举着杆银烟枪,烟锅里的火星是两团黑色的火焰,他的脸是用纯银打造的,五官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
“又来新的矿料了。”银矿主的声音像银铃在碰撞,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冰冷,“这矿脉需要新鲜的血肉,才能长出更纯的银。”
他挥起烟枪,枪杆在空中化作一条银色的长鞭,朝着林琋的脖子缠来。长鞭带着股强大的吸力,沿途的银粉都被吸了过去,变得越来越粗。林琋侧身避开,长鞭抽在岩壁上,整面岩壁瞬间镀上银层,裂开无数道缝,缝里渗出更多的银液。
“破银符对他没用!”林琋迅速将灵力注入裂石锤,锤身的金光几乎要凝成实体,“他已经和银母融为一体,是矿脉的一部分!”
她挥锤砸向银矿主,锤头接触银身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银矿主的身体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骨骼,而是团黑色的雾气,雾气里裹着无数根银线,每根线都连着个挣扎的人影。
“光绪二十七年,矿主被义军吊死在矿口,银矿充公后,再也没挖出过像样的银。”林琋的声音穿透矿道的轰鸣,“你的财富早就化成了矿渣,你的后代现在在县城开银器铺,打的银镯子上刻着‘平安’,却不知道自己爷爷的罪孽埋在这矿脉里。”
她从背包里取出个银锁,是从县博物馆借的,锁身上刻着“矿徒救主”四个字,背面的落款是“光绪二十八年矿工赠”。银锁刚靠近银矿主,他身上的银层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的黑色雾气,雾气中,无数张矿工的脸朝着银矿主嘶吼,伸出手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们恨的不是挖矿,是被当成矿渣抛弃。”林琋将银锁举过头顶,银锁在灵力催动下发出柔和的白光,“当年有矿工活了下来,他们说矿道里的银会认主,心善的人能挖出暖银,心狠的人只能挖出寒铁。”
银矿主的身影在白光中剧烈扭曲,手里的烟枪化作银水,流回地面的银河。他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一张普通矿工的脸——正是当年被埋进矿洞的工头,他看着银锁上的字,眼眶里的银光变成了泪水,滴落在银河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只是想让他们活着出去……”工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与那些银人矿工重合在一起。随着他们的消散,矿道里的银线迅速退去,露出青灰色的岩壁,银河化作普通的水洼,里面的人脸也化作气泡,轻轻破裂。
林琋帮着老赵走出矿道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照在矿口的沙地上,银灰色的矿砂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像无数颗碎钻。小李嵌着的矿壁已经裂开,他的身体躺在沙地上,皮肤的银白色正在消退,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林小姐,这矿……”老赵看着幽深的矿道,眼神复杂。
“让它封着吧。”林琋将裂石锤收好,“等什么时候银母的寒光变成了暖光,再打开也不迟。”
离开银矿时,夕阳已经染红了戈壁,远处的祁连山雪峰在暮色中闪着银光,像尊巨大的银像。林琋回头望了眼老银矿,矿口的阴影在沙地上拉得很长,像条正在愈合的伤口,矿道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矿石滚落的声响,轻柔得像叹息。
车刚驶离矿区,灵异局的新任务就传了过来:“东北一座废弃的林场,每到雪夜,伐木工人的斧头就会自己砍柴,树桩上会浮现出人脸,接触过斧头的人,手指会变得像树枝一样僵硬,最后整个人都会扎根在雪地里,变成新的树桩……”
林琋点开案件资料里的照片,雪地里的树桩排列整齐,每个树桩的断面上都有张模糊的人脸,眼睛的位置结着冰,像两滴凝固的泪。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破银符,符纸的凉意让人心安——这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深埋的银矿,看似冰冷坚硬,实则只是缺一束能融化一切的光。
公路两旁的胡杨林在风中摇晃,叶子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无数把小斧头。林琋转动方向盘,朝着东北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的银矿越来越远,像块被月光镀亮的沉默石碑,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而她的旅程,还在继续,在大地的脉络里,寻找着那些被遗忘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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