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五像被抽走了力气，木讷地挪过去，坐在床沿时指尖都是凉的。
他攥住杨老头的手，只觉得那双手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散，连声音都带着抖：“爹，您说，我听着，我都听着。”
杨老头的目光又转向站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的杨明湖和杨明汐，枯手微微抬了抬：“你们兄妹俩……也过来，到爷爷这儿来。”
烛火映在两人泛红的眼眶上，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像是凝住了，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烛火在琉璃灯盏里跳得微弱，杨老头靠在软枕上，枯瘦的手攥着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围在榻前的六个儿子大气不敢出，杨老五牵着杨明湖、杨明汐的手，见父亲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已，心莫名一沉——那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郑重，还有几分藏了几十年的愧疚。
“老五，你过来。”杨老头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目光却牢牢锁在杨老五身上，“你们都听着，今天说的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半分。”
其他五个儿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杨老五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杨老头缓缓道：“杉树，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屋中，杨明湖手里的茶盅“咚”地掉在地上，杨明汐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杨老五僵在原地，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爹，您说胡话呢，儿子怎么不是您的……”
“你是你堂族大伯，杨仲的儿子。”杨老头打断他，浑浊的眼里滚出两行泪，“你爹有双神手，土木工程的手艺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皇陵的地宫拱券，是他亲手校准的；宫里的角楼榫卯，他闭着眼都能拼上。”
杨老头顿了顿，呼吸更急促了些。
杨老大连忙上前替他顺气，却听父亲接着说：“后来他在皇陵工地，遇上了二公主。公主不嫌他是匠人，偷偷跟他好，还怀了你。可皇室哪里容得下这种亲事？逼着公主去和亲，二公主允诺只要生下你，把你送出皇宫，她就去和亲。生下你把你送走后，二公主不愿背叛你父亲，就在红墙下挂了白陵——那白陵上，还绣着你爹的名字。”
杨老五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茶杯“哗啦”摔在地上。“那我爹呢？”他声音发颤，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我爹他去哪了？”
杨老头的泪落得更凶，声音里满是哽咽：“皇室怕你爹泄愤，更怕你这个遗孤将来寻仇……皇陵完工那天，把你爹和其他36个匠人，连人带工具，全封死在了地宫的暗门后。”
“37个人……”杨老五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突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杨明湖扑到父亲身边，扯着他的衣袖：“爹，你怎么了？爷爷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杨老头看着痛哭的儿子，枯手颤巍巍地伸过去，想摸他的头，却没了力气。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