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帘入内,更是处处透着舒适:车厢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半点不硌脚。
两侧的座椅铺着雪白的羊绒垫,垫子里还填了蓬松的羽绒,坐上去像陷进云朵里;角落里放着一只描金铜制暖炉,炉内炭火正旺,丝丝暖意漫满车厢,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甚至连车厢壁上都挂着素色的软缎帘幔,既能遮挡灰尘,又添了几分雅致。
这般布置,比寻常世家小姐的座驾还要讲究,处处透着妥帖与华贵!
在百名北境狼骑的拥簇下,吴天翊勒马驻足,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邵明城城门,随即抬手一挥,朗声道:“启程,回燕地!”
话音落,狼骑方阵缓缓动了起来,马蹄踏碎雪地的声响整齐划一,马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声音被淹没其中,一行人迎着晨雾,朝着燕藩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成了雪原上一道移动的黑线。
就这般行至第三日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下营帐。
主营帐内,烛火跳动,吴天翊正与林霄、陆丰等将领围着沙盘,低声商议后续的行程路线。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赵一神色匆匆地疾步走进来,他身上还沾着关外的寒气,连披风上的雪粒都未来得及拍落。
见吴天翊正与众人议事,他也顾不得失礼,快步走到吴天翊身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低语了片刻。
原本还神色平静的吴天翊,听完后眉头瞬间微蹙,眼中掠过一丝冷厉,但很快便被一抹了然的锐利取代。
他猛地直起身,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烛火被震得晃了晃,案上的兵符都微微跳动:“哼,这帮狗娘养的,总算按捺不住,主动离开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骤然变得严肃而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林霄,我先前吩咐你的事,切记照办——亲自护送我嫂嫂,咱燕王府先世子妃,务必安全抵达丹阳郡燕王府,途中任何差错都不许出,明白吗?”
“可是,小王爷!”林霄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脸上满是不安,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您只带数名亲卫改道,这人数也太少了!这可不是咱北境,万一再遇埋伏……”
“这点你不必担心!”吴天翊抬手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语气却依旧沉稳,“只要你们按计划行事,带着大部队护送嫂嫂走明路,声势越大越好,我这边就越安全!”
“那些影卫盯了我们一路,只当我会跟着大部队走,做梦也想不到,我敢在这个时候,带着亲卫悄悄离开主力,不直接回燕地!”
说到这里,他忽然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运筹帷幄的畅快,先前的严肃一扫而空:“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些影卫杀手,给我们缔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原来,在吴天翊离开邵明城的第二日夜里,他们便遭遇了一批侥幸逃脱的影卫暗杀。
那些人本就是冲着吴天翊来的,却没想到北境狼骑早有防备,一番激战后,影卫被全数剿灭。
也是借着这场暗杀,吴天翊当即决定顺水推舟,让人对外宣称“燕藩小王爷遇袭受重伤,需静养,后续行程需放缓”,一来麻痹暗中盯梢的势力,二来也为自己悄悄改道铺路!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林霄望着身侧的陆丰等人,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他沉默着沉吟片刻,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家小王爷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一旦拿定主意,便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与其再劝,不如想办法为他多添一层保障!
思及此,林霄猛地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随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吴天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却又无比坚定:“小王爷,末将知道,您心意已决!”
“末将再多说也是徒劳,断无更改您决定的道理,但您若执意只带王五等十名亲卫改道,求您务必让陆丰跟着您!”
话音刚落,立在一旁的陆丰便猛地反应过来,他本就紧绷着身子,此刻更是半点不含糊,“啪嗒”一声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地面的声响在帐内格外清晰。
他双手紧握成拳,重重拱在身前,瓮声瓮气的嗓音里满是决绝:“请小王爷成全!
“丰,虽然是粗人一个,别的本事没有,唯有一身蛮力与满腔热血——往后路上若遇半点危险,丰,定挡在小王爷身前,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护着小王爷平平安安回到燕藩!”
吴天翊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陆丰,又抬眼看向一旁满眼恳切的林霄,紧绷的嘴角渐渐舒展开来,眼底的锐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煦的笑意,那笑意从眉梢漫到眼底,是全然的欣慰与动容。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陆丰扶了起来,掌心触到对方甲胄上的凉意,语气却格外温和:“起来吧,陆丰,你有这份心,本王记在心里!”
他转头看向林霄,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却难掩珍视:“你啊,倒是比本王还操心!不过你说得对,陆丰这性子虽直,护主的心思却是实打实的!”
说罢,吴天翊环视帐内众人,目光落在每一张熟悉的脸上——有林霄的沉稳、陆丰的赤诚,还有王五等人眼底的坚定。
他忽然放声笑了出来,那笑声爽朗而畅快,彻底驱散了帐内先前的凝重:“你们可知,本王为何敢在这乱世里放手去闯?便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在!”
“林霄持重且深通谋略,可代本王镇持大局、统筹调度,为左膀之倚!陆丰勇力过人,且心怀赤诚,每逢险境必挺身护主、不惜性命,为右臂之托。”
“至于赵一、马三、王五诸位,皆怀忠肝义胆,行事妥帖周详,凡有差遣从无推诿,是为肱骨之助。”
“乱世之中,欲立稳脚跟、护我想护之人,非凭一己之力可成!尔等或智、或勇、或忠,皆是本王倚仗之根基、立身之柱石——有尔等在侧,本王方能无惧风雨,稳步前行!”
他拍了拍陆丰的肩膀,语气郑重:“既如此,本王便允你随行!此去前路或有险阻,沿途护持之事,便多劳你费心了!”
陆丰闻言,猛地挺直身子,大声应道:“末将定不辱命!”
话音未落,帐外的风雪骤然变大,呼啸的风声裹挟着雪粒,重重拍打在帐帘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吴天翊缓缓转身,迈步走向帐外,玄色披风在他身后轻轻扬起,又被寒风按落。
他立于帐前,望着漫天飞雪席卷旷野,天地间一片苍茫。
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却未让他有半分退缩,反倒激得他胸中涌起一股壮怀!
仿佛这漫天风雪皆为陪衬,前路艰险皆可踏平,只觉心有丘壑,意存高远,纵是乱世滔滔,亦有“手提三尺剑,可挡百万兵”的豪情,更有“护我亲友、定我燕疆”的笃定,只待策马扬鞭,便无惧这世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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