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驶出停车场。
扬起的灰尘,朦胧远去的黑点。
沈明礼折返回办公室,吃完剥开的那颗石榴,一直忙到下午四点。
他抻了下肩背活动酸劲儿,吩咐勤务兵,“叫陈续进来。”
陈续走进办公室汇报今早的详细情况,他昨天下午乘火车去穗城,同张溯碰面吃过晚饭,在招待所住了上半夜,下半夜去到火车站同人接洽运送物品。
接洽完坐运输车到半山老宅,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守园子的老陈听到动静,以为是阿峰开车过来送鸡鸭鹅,他套了件破旧褂子去开院门,看到门外停着辆军用卡车,问清当兵的来意,忙招呼人去他院里歇着喝茶。
“多谢老同志,我先把几筐东西卸下来。”
陈续跟驾驶员合力抬完四个竹筐,驾驶员先开车离开老宅。
老陈看当兵的要在大门口等虞同志,怕撞见其他人,几下锁好院门,迎着人往里走,“时间还早,军爷随我进院里坐坐。”
老陈住的院子是早年栓马匹、停马车的棚院,陈续听他这样喊,惊得脑门心直跳,“我姓陈,老倌儿可以叫我陈同志。”
“军爷姓陈…”老陈意识说错话,笑着一改称呼,“小同志姓陈,真是巧,我也姓陈,咱们祖上说不准是同宗亲戚。”
“有这可能。”陈续客气应付,很快走进一小跨院。
跨院只有两三间屋子,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煤油灯,暖晃晃的黄光,模糊了跨院内摆着的一堆木料。
“小陈同志,当心脚下。”
老陈提醒一句,回头瞅他皮笑肉不笑,收了套近乎的心思,进屋抽了条板凳,摆在葡萄藤下,“你坐,我去厨房拎壶热水。”
陈续不想大清早喝茶水,要推了这茬,怕要听这老倌儿啰嗦半天,改口客气道:“麻烦老倌儿费事。”
老陈走后,院里就只陈续一人,他瞧架子上坠满了青葡萄,勾得人心痒,斜了眼拱门处,抬手摘下几颗葡萄尝味道。
真酸。
入口的酸涩,酸得人牙颤,陈续朝院墙一抛,“啪啪”几声,余下的几颗葡萄滚到院外墙角。
很快,老陈提着暖水壶过来,泡了杯毛尖给当兵的。
“你坐这等,估摸再有半个时辰,虞同志会去园里晨练,我先去园内巡视一转。”
陈续接过茶缸,肃硬面孔挤出些笑,“你忙你的,等虞同志出来我就走。”
老陈把暖水壶放在边上,挤着眼缝笑,“山里不比城里人多,我把门锁上,你别介意。”
老陈锁了房门,提着煤油灯出了跨院。
他巡视完一圈园内,开了侧门出去巡视园外围墙,到了园外东侧,习惯性瞧山下稻田,远远瞧见绕行的两盏灯眼,想是那边来人,回了园子守在大门口静候。
山里僻静,有丁点儿动静就容易惊着人。
葡萄藤下,陈续干坐一个小时,听到有车上山,他去到拱门处,侧站在砖墙后,听守园子的同人在大门口说话。
“来的两个人,年轻的那位一身洋服,说话口气不耐烦,守园子的称呼他斋先生。”
“后面站着位老同志,是几十年前的旧式打扮,瞧着仙风道骨,待人相对和善。”
陈续说完这话,暗觑办公桌前人神色。
他调来这边时间短,摸不透沈司令心思,觑见烟灰缸里堆着嚼干的石榴籽,猜是心情不错。
“你觉得张溯那人怎么样?”
沈明礼丢下钢笔,半眯着眼盯着警卫员。
随意转变的话题,口气不像是随意问,陈续短暂思考,谨慎道:“个人能力过关,思想觉悟不足。”
两人接触过几回,除了谈论粮食局动向,私底下张溯会说起少林寺的生活,话里话外流露出只要能重回少林寺,一定马上撂挑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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