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是德国媒体对这场一九三九年开始的战争使用的称呼,在德国用了这个称呼后,其他国家的媒体也开始这样称呼这场战争。
至少意大利的媒体是这么做的。
一九四二年,已经是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了,对于意大利这个看起来是陆地国家但实际上跟岛国没有太大区别的半岛国家而言而言,持续三年的战斗让物资开始显出窘迫,街头行人的脸上少了些地中海特有的热情,多了些晦暗不明的忧虑。
威尼斯宫的总理办公室窗户紧闭,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光线和声响。
墨索里尼独自坐在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
桌上摆着军队刚刚送来的报告,它的内容让墨索里尼没了一天的好心情。
报告里面说德军准备在东线对俄罗斯发动新一轮的全面进攻,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德军就逆转了东线僵持的局势,这对整场战争有重要的影响。
东线的战略主动权已经被德军牢牢握在手里,尽管巴黎和伦敦依旧强调着俄军的韧性和雨季可能带来的困难,但墨索里尼心里清楚,战报可以修饰,战略态势的冰冷现实却无法掩盖。
他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却无法抚平他眉心的沟壑。
第三国际……不列颠联盟,法兰西公社,还有他的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
这个红色同盟,如今看起来像个在狂风中吱呀作响的破屋子。
奥匈帝国军队这个他向来瞧不起的哈布斯堡余孽,此刻正和他的部队在波河河谷烂泥般地纠缠着,谁也无法彻底击垮对方。
而南方,自称法兰西正统的法兰西共和国还占领着西西里岛,像一根扎在意大利脚底的刺。
俄罗斯的强势也不在了,现在俄国人要在本土打防御战。
第三国际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远在大西洋的彼岸——美利坚联合工团。
只要美国加入战争,那么局势就有可能发生变化,可是....第三国际没办法要求美国立刻加入战争。
美国需要恢复内战带来的损伤,这需要时间,而美国人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加入这场战争,现在美国扩大对第三国际的援助物资就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问题是如果美国不再快些加入战争,那到时候恐怕就没有第三国际了。
墨索里尼清楚,只要德国打败俄罗斯,那接下来他就该调转枪口收拾第三国际了。
英国已没有能力与胆魄向欧陆大规模输送陆军,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法兰西公社的兵力只够本土防御与再组织起一次大规模进攻,如果进攻失败,那法国连防御都是个问题。
至于意大利,墨索里尼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意大利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如果他们战败了,那么一切理想都是空谈,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将不复存在。
一想到这个结局,墨索里尼就打了个冷颤。
如果他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议和……”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再次钻入他的脑海,啮咬着他的神经。
秘密接触德国人?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背叛盟友,转换阵营?如果能保全意大利,保全……他的政权,甚至他个人的权力,这是一条充满诱惑且看似十分理智的出路。
他可以找中间人,找那些和意大利没有矛盾的国家传递信息,比如说东方的西恩。
只是德国会接受吗?
墨索里尼不知道。
德国的宰相看起来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但深究他的一切行为就会发现,这个家伙并非热爱和平,墨索里尼怎么看不出来林尚舟是想把德国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占据道德高地。
用一个退出战争的意大利,来换取南翼的安定,让他们能集中精力对付法国和俄国,这交易听起来不错。
但墨索里尼摸不准林尚舟的脾气,万一他拒绝这个提议并将其公之于众,那他就倒霉了。
不过墨索里尼不知道的是,牢林可太想要听到意大利请求议和的消息了,他就等着墨索里尼找过去呢。
现在的墨大统领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议和?说得轻巧!
这意味着公开背叛第三国际,背叛革命誓言。
法兰西公社还在苦苦支撑,伦敦的电台每天还在广播胜利终将属于人民的豪言壮语。
如果他现在转身投向柏林,他会立刻从“领袖”变成“叛徒”、“工贼”、“帝国主义余孽”。国内那些激进的派系,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都灵和米兰的工厂委员会,那些狂热的工人武装……他们不会放过他。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被拖拽着,像条死狗一样被曾经拥护他的人群吊死在罗马的某个广场灯柱上。这个画面如此清晰如此恐怖,仿佛在哪里真实的发生过一样,让墨索里尼瞬间汗毛倒竖。
(忆往昔,米兰广场,倒挂金钩~)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法国人还没倒下,他们像一块坚韧的礁石,虽然被海浪不断拍打,但依然屹立。
只要法国还在,第三国际就还有一块坚实的基石。
失败很近,但胜利的曙光……那来自美国的微弱曙光,也并非完全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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