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到！”
马红俊对着火苗冷冷开口。
“你必须做出选择，情感是最后的枷锁，唯有斩断，神位方可完整。”
本来也只是尝试，马红俊也没想到还真的与维尔坎说上话了。
他笑了，对着头顶的天空扬起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
“谁说我要按照你的规矩来？火神，维尔坎前辈！我知道我并不是你的第一选择，而你选中我的很大一个理由也是因为我可以帮你将火神龙带回神界。”
因为马红俊的质问，原本晴朗的天瞬间阴沉了下来。
浓重的乌云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汹涌汇聚，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史莱克学院上空。
阳光被彻底吞噬，白昼在几个呼吸间沦为晦暗的黄昏。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从天穹之上倾泻而下，仿佛整个天空都即将塌陷。
云层之中，隐隐有暗红色的雷光如巨龙般翻滚、窜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那不是自然的天象，而是神怒的显化。
当唐三等人顶着令人窒息的神威赶到时，正看见马红俊独自屹立在愈发昏暗的天地间。
浩瀚的神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可他硬是咬着牙，将那总是微弯的脊背挺得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战矛。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跳动着乐观火焰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更为炽烈、更为决绝的东西，仿佛要将这阴沉的天幕都烧穿两个窟窿。
“维尔坎，你看清楚！”
马红俊仰着头向着雷光翻滚的乌云咆哮，声音在神威中显得有些嘶哑。
“当初那个只属于你的火神龙，早就不存在了！”
他抬手指向海神之光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流火。
“不管是陆燃，还是他们每一个，都早已作为独立的个体，在斗罗大陆上真真切切地活过，他们哭过笑过，拥有朋友和牵挂，拥有滚烫的，属于自己的人生！”
凤凰火焰在他周身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逆卷苍穹的赤色飓风。
“他们早就不是你可以随意收回的，冰冷的神兽了！”
马红俊周身燃烧的凤凰火焰骤然变得狂暴，不再是神圣的金红，而是透出一股焚尽万物的暗赤色。
他双手猛地扣向自己额头，指尖竟硬生生刺入皮肉，抓住了那缕与神魂紧密相连的传承印记。
“这神位，老子不要了！”
他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咆哮，猛地向外撕扯。
这从未有过的逆举，瞬间引爆了天地法则！
史莱克学院上空，浓稠如墨的乌云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搅动，形成一个覆盖千里的巨大漩涡。
漩涡中心，不是幽暗，而是刺目欲盲的赤金，仿佛天空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神火炼狱的缺口。
暗红色的雷霆不再是滚动，而是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亿万道电蛇在云层中迸溅、撕裂，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毁灭的气息让封号斗罗以下的魂师瞬间瘫软在地。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斗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天地都在瞬间失去了颜色，化为一片混沌的灰白。
海洋倒卷，山峦哀鸣，万物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海神三叉戟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神光，不受控制地，黄金三叉戟本体竟自行从他体内跃出，悬浮于头顶，发出阵阵不安的嗡鸣，道道海神神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荡漾开来。
其他几人的神器亦是不受控制地被强行剥离神位所引动的本源法则混乱所牵引。
下界已然如此，那高悬于众生之上的神界，更是陷入了开天辟地以来未曾有过的混乱。
神王殿内，那面承载着万千下界传承脉络的法则星盘正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无数条代表着神位传承的光带剧烈震颤、明灭不定，尤其是其中一道炽烈如旭日的金红光带，那是火神神位的传承。
此刻正从核心处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急剧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
“放肆！”
王座之上，邪恶之神周身翻涌的混沌黑雾因震怒而沸腾。
当他亲眼看到那条代表火神传承的神力脉络即将彻底崩裂时，一股最原始、最冰冷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直接摧毁那个胆大妄为的传承者，无疑是稳定局面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自他从天地法则间诞生以来，还从未见过神界陷入如此境地。
就连那些早已传承了神位，超脱神界事务，在其他位面修炼游历的古老神只，也纷纷被这撼动本源规则的波动惊动，一道道强横无匹的神念跨越虚空折返而归。
混乱的神力乱流中，一道身影尤其引人注目。
他踏着尸山血海的虚影而来，周身缠绕的杀戮气息让躁动不安的神力都为之凝固。
“邪恶，若我是你，就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邪恶之神周身翻涌的黑雾骤然凝滞，他猛地转向对方，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意与难以置信。
“难道要任由他剥离神位吗？！”
他抬手指向剧烈震颤的法则星盘，指向那条濒临崩断、牵动着整个神界根基的火神传承光带。
“看看这一切！看看这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混乱！若每个传承者都效仿此举，心生逆意便撕毁神契，神界威严何在？秩序何存？”
他的声音在整个秩序神殿中回荡，带着主宰法则的凛然威压。
“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予以惩戒，以儆效尤！”
“修罗说得对，你绝对不能杀了马红俊。强行扼杀一个正在挑战规则的生命，只会引起本源法则更剧烈的反噬，届时引发的崩塌，恐怕连神界都难以承受。”
神殿之外，善良和忒弥斯并肩而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是有脸色难看的阿波罗。
邪恶之神周身翻涌的黑雾微微平息，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生命呢，她怎么没来？”
在这等天地秩序动荡之际，他最先想到的便是执掌生命本源的生命女神，唯有她的力量能最迅速地抚平创伤，重塑生机。
“萨提尔已经带着自然神系的神只们去帮忙了，小绿现在也是分身乏术，你不知道，毁灭看到这样的场景，已经在神殿里癫狂了，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在神界，除了生命女神，无人能安抚乃至制约陷入兴奋状态的毁灭之神。
他的“喜悦”，往往意味着万象的终结。
若连他也被这场下界的变故所惊动，甚至乐见其成，那局势远比看上去更加凶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让马红俊把火神神位剥离吗？这可是...”
“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善良之神接过他的话，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她周身荡漾起纯净的神力光华，勉强将神殿内躁动的能量波动稍稍抚平。
“但是邪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发生的还少吗？”
善良抬手指向火神神殿的方向。
“珀伽索斯已经去找维尔坎了，这件事情，终究需要他们自己去了结。”
忒弥斯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她对于马红俊，一直是有些偏向的。
而且，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片混乱与动荡之中，珀伽索斯的神力非但没有衰减，反而像是被注入了全新的源泉一般，变得愈发蓬勃，明亮。
要知道，他可是希望之神啊。
这意味着，即便是在这看似绝境的撕裂与反抗中，马红俊的内心深处，乃至受他牵动的这场变局本身，并非走向绝望的终局。
那个正在强行剥离神位的青年，他此时此刻的信念，竟是...充满希望的。
阿波罗瞥了忒弥斯一眼，立刻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他冷哼一声，俊美的脸庞上依旧维持着太阳神固有的威严与淡漠，仿佛对下界那蝼蚁的妄动不屑一顾。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翻涌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一个依靠神只恩赐才能触及法则边缘的传承者，居然真的敢做到这一步？
居然能以凡俗之躯，撼动亘古不变的神界铁律，逼得他们这些至高无上的神只齐聚一堂，进退维谷？
善良之神只是略微抬手，神殿中央便浮现出史莱克学院的清晰景象。
只见唐三他们几个，虽然神器暴走，但他们依然本能地守护着众生。
而处在风暴正中的马红俊，他半跪在龟裂的大地上，额头被撕开的传承印记不断逸散出炽白光粒，如同正在死去的星辰。
尽管雷霆震耳欲聋，风暴中央的马红俊嘶吼的话语无法清晰传至神界，但众神透过光幕，却能清晰地“看”懂他每一个决绝的口型，感受到那股冲破云霄的意志。
“火神，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啊！就算没有你的神位，我也会护住他们每一个！”
他周身燃烧的凤凰火焰骤然内敛，不再是接受赐予的神圣赤金，而是彻底转化为一种源于他自身生命本源的、带着焚尽一切决心的暗赤邪火。
马红俊的十首火凤凰应声而出。
在这天地失色、万物哀鸣的混沌昏暗之中，那庞大的凤凰武魂宛如撕裂永夜的曙光，骤然绽放出夺尽世间色彩的绚烂光华。
十首昂扬，长翎曳空，每一根羽毛都燃烧着截然不同的火焰。
它们交织盘旋，化作一道逆卷苍穹的瑰丽洪流，硬生生在这片被神威笼罩的绝望画布上，泼洒出最激烈、最不屈的生命色彩。
凤凰清啼，声裂九霄！
“这可真是...”
邪恶之神被气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那双映照着天地法则的眼眸中，头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震愕。
背后，只听“哐当”一声，阿波罗捂着胸口径直倒在了地上。
他唇瓣翕动，忒弥斯立即俯身凑近，才从那些破碎的气音中捕捉到两个重复的字眼。
流火。
“快把他带回去，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善良摁住邪恶的手背，示意他少说几句。
直到忒弥斯扶着失魂落魄的阿波罗离开神王殿，善良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向依旧震怒的邪恶，声音里带着某种悠远的回响。
“邪恶，你难道不觉得马红俊说的话有些耳熟吗？”
直到善良提示到这个地步，邪恶才终于愿意静下心来好好思考。
当他再次望向光幕中那个燃烧着凤凰火焰的身影，听着那句“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的誓言，尘封的记忆轰然洞开。
眼前的场景和当初神界大浩劫时的模样是那般相似。
甚至连马红俊此刻决绝的姿态和话语，都与当年的流火如出一辙。
这让亲手杀掉流火的阿波罗，怎么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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