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知宜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时,她已经被五花大绑到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那里没有一丝亮光,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铁锈味。
她只用脚尖在脚下稍微一捻,便是黏滑的泥泞踩感。
手腕和脚腕都被绑得死死的,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磨破了皮,让她难受极了。
宋知宜正思考着自己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一声脆响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她本能地朝声音来源处去望去,便见那里裂开了一条光缝。
缝隙慢慢变大,演变成了一扇门。
门口,站着几个手拎铁棍的彪形大汉,但为首的却是一个身量较小的长发女生。
女生踩着10厘米的细高跟一步一步走来,每一声“哒”,“哒”,都好像踩在了宋知宜的心上。
宋知宜紧张极了,生怕对方连条件都不谈就撕票。
虽然她不明白对方的来意,但多少也能猜到一点,总归离不开钱,便先发制人地开口,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多少我给多少。”
“呵…”一声轻笑,来人走近了一步。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灯被打开了。
许久不见的强光,刺得宋知宜忍不住眯了眯眼,等她渐渐适应了这屋子的亮度时,为首女生的真面容也浮现出来。
没有戴面纱,也没有用变声器,宋知宜仔细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刚刚那声音里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你是蒋筝姐的妹妹…蒋鸢?”
宋明远未来的…小姨子?
“记性不错,我是蒋鸢。”
宋知宜松了半口气,却没敢全松,依然满眼警惕地问道:“你绑我干什么?”
总不能是小孩子恶作剧吧,那她可真的要闹了。
“你说为什么,谁让你惹我姐伤心了!”
她跟蒋筝从前并不认识,如今唯一的联系,只有宋明远。
宋知宜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看透,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与蒋家人相处的过程中自己并没有出过纰漏,那么就一定是有人造谣。所以她当即解释着,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在你姐姐订婚宴上见过一次,如果我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我跟你们道歉,但你没必要这么恶搞我吧,毕竟……”
说到这,宋知宜的心头突然涌现了一股浓浓的伤感,甚至一度难过到说不出这句话,直到蒋鸢皱了皱眉,“毕竟什么?”
宋知宜才轻声说出来,“毕竟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话音刚落,宋知宜便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定睛一看,才发现蒋鸢手里也拎着一根棍子,就是那根棍子被蒋鸢挥到了她的腿上,她本人还嚷嚷着,“谁和你是一家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姐姐不会哭那么伤心!”
宋知宜疼得连表情都维持不住,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恨不得皱在了一起,她开始意识到,这人并不是单纯的恶作剧。
但她还是听的稀里糊涂,气的她忍不住大骂道:“我到底怎么你们了!能不能说清楚,我都说了如果是我的错我可以道歉,你干什么啊?说句明白话这么难吗!”
“非要我说明白是吧,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啊,你也不嫌害臊!”
对于这种欲加之罪,宋知宜是一脸的莫名加无语,便沉声道:“你说话要讲证据,诽谤是可以起诉的。”
“我诽谤?诶我是不是诽谤你心里没数吗,真没想到,看上去家世清白的宋家竟然会有这等龌龊事,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育出你这样的贱蹄子的。”
“不许你说我爸妈!”宋知宜气得想挣脱绳子给她一巴掌。
“哟哟哟,急了,你跟你大哥苟且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爸妈啊!”
宋知宜挣扎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还装傻!”蒋鸢又抽了她一鞭子。
宋知宜疼的直抽气,但考虑到两家的姻亲关系,她不能让外人这么误会宋家,误会她爸妈,于是她忍着疼解释,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谣,但我发誓,我跟我大哥之间清清白白,从未越界,你不能这么侮辱我,侮辱宋家。”
她以为她解释的够清楚了,没想到蒋鸢却近乎病态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没有实质关系就算清白啊,精神出轨就不算出轨吗?”
“什么精神出轨?”
蒋鸢忍无可忍,“就是你哥,一边跟我姐订婚,一边喜欢你,非要我说这么清楚吗?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这么胡来吗?不要脸!”
宋知宜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中间有误会。
“这不可能。”如果宋明远喜欢她,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她又怎么可能单相思这么多年。
他今天确实有点怪怪的,但那绝对不是因为她,他绝对不可能喜欢她。
绝对不会!
“不可能?那他把你照片放钱夹里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宋知宜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问题根源了,她恨不得借张嘴解释,
“这事确实怪我,我高中有一段时间很任性,非逼着家里人把我的照片放进各自的钱夹里,为期一年,可能是他忘记取出来了,我二哥钱夹里没准也有我照片,我爸妈钱夹里也有,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或者说,如果蒋筝姐介意我们兄妹关系太近,我可以少跟他们联系,只要蒋筝姐说,我不联系他都可以,你至于把我绑到这还打我吗!”
“钱夹里放妹妹照片确实很正常,可他对着你的照片起了生理反应,甚至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你还觉得这正常吗!”
“什么?”宋知宜完全愣住了。
“你们怎么对得起我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知道这个事情有多伤心!”
宋知宜脑子里一团乱,满脑子都是蒋鸢刚刚说的那句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念叨着,“不可能,怎么会…”
或许是宋知宜的眼神真的很无措,且仅有无措没有害羞,蒋鸢收起了她狰狞的表情,面容冷静了些,淡淡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可我不能放了你,放了你,宋明远还会对你有感情,他永远不会爱上我姐姐,我姐姐那么好的人,他凭什么不爱。”
“原本我也想过,好男人那么多,换掉姓宋的还有一大把,为什么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可是我姐不同意啊,她非要一意孤行,非要喜欢宋明远这个心猿意马的负心汉!”
“我没办法,我只能帮她。”
“所以源头在你,只要你死了,宋明远迟早会爱上我姐姐的。”蒋鸢的表情逐渐扭曲,眼里有过一丝不忍却又被狠狠摁下。
而听到中国人常常会避谶的那个字,宋知宜一下子清醒了。
“不…不可以,你这样是犯法的…”
“你放心,我会以你的名义留下许多信息,就说你看你哥结婚你难过,所以去国外散心了,国外那么乱,到时候就说你被流氓弄死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宋明远更不会发现。”蒋鸢的表情近乎疯癫,但语气却带了一丝诱哄。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宋明远,谁让他心理不正常爱上自己妹妹,你死了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蒋鸢一挥手,那几个彪形大汉便拎上铁棍向宋知宜挥来。
情急之下,宋知宜只能用手拼命护住头。
一直到她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蒋鸢才让他们拿过一个超大号的麻袋,把宋知宜套了进去。
“扔海里,手脚麻利点,别留痕迹。”
宋知宜虚弱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的四肢都遭受了不轻的打击,稍稍动一下手指都是钻心的疼,唯一能调动的,只有那两片薄薄的唇,喃喃了两句,“不要…”。
可是好疼…疼得她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不…她不能放弃…
蒋鸢最后留下的那声指令如同地狱魔咒一般萦绕在宋知宜的耳边,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拼命地挣扎着。
可麻袋被勒得死死的,粗糙的袋面磨得宋知宜伤口生疼,痛苦加倍,哪怕她拼尽最后一口气,也拼不过六个身强力壮且没受伤的彪形大汉。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蒋鸢的尖叫声连连响起。
宋知宜听到到麻袋外面的人发出了痛哼,感觉到拖拽着麻袋四角的力道突然消失。
下一秒,光亮与新鲜的空气重新铺散进来,宋知宜刚卯足了劲准备最后一冲,便看到了宋明远红到发肿的眼眶。
那眼里的情绪,像头野兽,好像如果不极力克制,就会冲出来把所有东西夷为平地。
“知知…”
熟悉的称呼,将宋知宜从惊恐呆滞的状态中唤回。
她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可她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被宋明远抱在怀里不住地哭着叫着,“宋明远……”
“你终于来了…”
刚哭两声,她便看到了被保镖按在一旁的蒋鸢一脸不可置信地念叨着,“不对,你现在应该在回京都的飞机上,怎么会在这,不对……”
甚至仔细一听,还能听出蒋鸢强撑状态下的惊恐。
宋明远悬浮在宋知宜背后的双拳捏了又捏,骨节都被捏得咔咔作响,声音如同坠入地狱的阎罗一样充满杀气,“原来是你搞的鬼…”
幸好他发现不对,又心慌得厉害,才没有坐上那趟飞机,而是转头回去找知知,这才发现她出了事。
不然…他不敢想。
那边的蒋鸢还在嚷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我姐姐哪里比不上她了!”
宋明远头都没抬,只一心看着宋知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缩在他怀里,他心疼地浑身都在颤抖。
那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有死死地抠在手心里的指甲,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宁愿痛的是他自己,他多想抱抱她。
可他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加重宋知宜的伤势,只敢虚扶着她,哽咽地念叨着,“不怕了,知知,不怕了……”
这是宋知宜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他。
在她记忆里的宋明远,体质特殊,只能用某种特殊麻药,但那次因伤势紧急,麻药调度又太慢,所以他不用麻药生缝了十几针都没有吭一声,当时二哥还说,要不是宋明远脸上的汗珠比豆子还大,他都怀疑医生缝的其实是猪皮。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流血不流泪的人,如今却用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着,“对不起”。
而就是这一句“对不起”,像是某种开关一样,让宋知宜有些失神的眼重新聚焦起来。
是啊……
于是,她忍着剧痛,缓缓坐了起来,用尽全力,抬手给了宋明远一巴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他。
是气他这么多年不给她回应,
还是气他明明喜欢她却去跟别人订婚,
亦或是跟别人订了婚还想着她,让她无妄吃了这么多苦,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或许都没有,又或许都有。
总之,他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蒋筝,她并不想见到他。
幸而此时,穿着白服的医护人员抬来了担架,宋明远顶着那个不算明显的巴掌印,一言不发地跟在旁边。
路过某人时,蒋鸢还不死心地叫了一句,“姐夫…”
换来的却是,宋明远似要杀人一般的一句,“滚开!”说着,他还踢了蒋鸢一脚。
蒋鸢想要反击,却被后赶来的警察制服。
出了那道门,宋知宜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码头的集装箱。
码头旁边,通的就是水临江。
只要扔她下去,不出片刻,她就能被波浪卷走,从此再无踪迹,
想到这,宋知宜越发地后怕,也就越发地恼宋明远,甚至连住院都不肯回京都住,也不肯让他来探望自己。
可她又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她给吕宁安拨去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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