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明月的冷静、大气、甚至那句将她划归为“员工关怀”的精准反击,都让简鑫蕊感到一种被看穿的不适和隐隐的嫉妒。她发现,即使用尽力气去表演亲密,在那个女人绝对冷静的目光下,也显得有些徒劳和可笑。
她忽然伸手,握住志生放在档位上的手,声音软了下来:“志生,早点回家吧,依依还在家等我们呢。”她再次强调着“我们”,试图用“家庭”和女儿依依来冲淡自己心中的苦涩。
志生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握,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简鑫蕊靠回座椅,心里那份胜利者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和更加坚定的决心——她必须牢牢抓住现在拥有的一切,绝不容许任何人,尤其是萧明月,来破坏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生活。
两个女人,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怀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复杂的心事,共同为这个南京的夜晚,画下了一个并不轻松,却意味深刻的句点。未来的路,她们都将按照自己的选择,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次南京之行,比去年和杨久红来时更让明月下定决心,放下所有该有不该有的心思,努力的把自己的事业做好,也许只有这些,才是自己该拥有的。
回到公司后的日子,明月仿佛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桃胶膏准备试生产的工作顺利进行,她几乎泡在工厂里,紧盯每一个环节,对品质的要求近乎苛刻。南京直营店发现的问题,她也迅速召集会议,出台了一系列整改和培训计划,雷厉风行,效率惊人。
连曹玉娟都私下对徐知微感叹:“明月这拼劲,比创业初期还吓人。”
徐知微推了推眼镜,了然道:“她是在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不让自己有空隙去想别的。这样也好,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白天,明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萧总,冷静、果断、运筹帷幄。但只有夜深人静,回到只有她和念念的家时,那份被刻意压抑的疲惫和空茫才会悄然浮现。
她会抱着已经熟睡的女儿,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看着孩子越来越像自己,而且像那个人的地方越来少,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酸软。难道真的是孩子谁带得多点,就像谁多一点?她不再教念念对着照片叫爸爸,而是告诉她:“念念有妈妈,有玉娟,康月娇婶子,有外公外婆,有奶奶乔玉英,有很多很多人爱她。”她开始学着用更广阔的爱,来定义女儿的世界。
偶尔,她还是会拉开抽屉,看到那张照片。只是手指不再流连,目光也不再纠缠。她会平静地看着照片上曾经熟悉的笑脸,然后轻轻推上抽屉,仿佛合上了一本早已读完、却刚刚才舍得放回书架的书。
那天之后,她与南京那边的公事对接,基本都通过曹玉娟或徐知微。她不再直接过问任何可能与志生产生交集的具体事务,彻底将那段过去隔离在工作之外。
由于桃胶膏要试生产,明月想到了那天离开桃花庵时,普济师太说还有一味最重要的药没告诉明月,明月差点忘了,明月决定明天去找师太,问问没告诉她的那味药是什么?
次日清晨,明月独自前往那座清幽的桃花庵。与以前来桃花庵时的心境已截然不同,那时的她,心底还藏着些许纷乱与期盼,而此刻,她的心像被秋水洗过,清冽而平静,明月没有急着赶路,冬日的桃花山,薄雾像层未干透的棉絮,裹着桃花山的轮廓。明月踩着覆着薄霜的石阶往上走,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倒比盛夏时的蝉鸣更衬这空山的寂静。山道旁的野柿子树光秃秃的,枝桠间垂着几枚冻得通红的果子,像悬在半空凝固的叹息。
风从山坳里钻出来,卷着远处松针的冷香,也卷走了她鬓角几缕发丝。记忆突然变得锋利——两年前也是这样清冷的季节,志生总爱把她冻红的手捂在大衣里,笑她是永远焐不热的小狗。此刻石阶旁结着冰棱的溪流却在提醒她,那些冒着热气的日子早随着流水冻进了冰层深处。
半山腰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竹叶上的残雪簌簌落在她肩头。明月忽然想起普济师太说过"雪压竹枝弯而不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围巾边缘的毛球,那是去以前生日自己织坏的半成品。如今线头早被时光磨得平整,就像心里那些曾经硌人的棱角,也在日复一日的忙碌里被磨成了圆融的弧。
快到桃花庵时,晨雾渐渐散去。几株老梅斜斜探出山道,暗褐色的枝干上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有的已经绽开几瓣绛红,冷艳得近乎倔强。明月驻足凝望,忽然觉得这冬日的花倒比春日的桃更叫人看得真切——没有蜂围蝶绕的热闹,却把所有的气力都凝成了骨子里的香。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凉意从指尖渗进心里,却没了往日那种刺痛感。远处山村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而此刻踩在覆雪的石阶上,每一步都像在与过去的自己郑重道别。或许有些答案就藏在这山风与寒梅里,当人不再执着于攥紧掌心的雪,反而能看清天地间真正的辽阔。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