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的清晨总是格外宁静,只有极光消退时留下的细微嗡鸣在空气中震颤。
安莉洁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黑袍。
那是污的外袍,此刻正松松地搭在她的肩头。
她坐起身,看见污站在圣殿东侧的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几乎不像一个虚无的存在。
“你醒了。”污没有回头,却感知到她的动静。
这是他们之间日渐增强的联结的另一个证明。
安莉洁抚摸着肩头的黑袍,布料带着一种她说不清的质感。
既不是冰的刺骨,也不是她平日所穿衣物的柔软,而是一种仿佛凝聚了夜色的沉静。
“好...是的。”她轻声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疑惑。
污终于转过身,晨光从他的侧脸流过,在他的轮廓上镶了一道淡金的光边。
“夜里看你睡得不安稳。”他简单解释,走向她。
安莉洁偏着头,感受着黑袍上传来的微弱温度。
那不是体温的暖意,而是一种能量的余温,像是极光消散前最后的闪烁。
“谢谢。”她最终说,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黑袍,递还给污。
污接过黑袍,却没有立刻穿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目光落在她刚刚睡过的长椅上。
“你昨晚说梦话了。”他突然说。
安莉洁眨了眨眼:“我说...什么了?”
“不知道,总之是个很不好的梦。”污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晨光中的尘埃。
安莉洁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困惑,她按着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揪紧。
“我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她诚实地说,然后抬起头,“但是这里...有点难受。”
污注视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呆滞笑容的嘴唇此刻微微抿起,显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苦恼。
“也许是睡姿不对。”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安莉洁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站起身,走向祈祷台,却在半途停下,转头看向东侧墙壁上的刻文。
“污昨天说的故事...”她轻声说,“我梦见它们在发光。”
“什么样的光?”他忍不住问。
安莉洁努力回忆着,语速比平时更慢:
“像...极光,但更柔和。在天空中跳舞,然后飞走了。”
她描述的景象让污沉默许久。
“那只是梦。”他说,却无法说服自己。
安莉洁没有争辩,她跪在祈祷台前,双手交叠,开始晨祷。
而污只是在一旁闭目养神,不作打扰。
当晨祷结束,安莉洁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而是继续跪坐在那里,目光投向圣殿大门的方向。
“污,”她突然问,“如果我现在推开那扇门,会看到什么?”
污跟随她的目光望去。那扇她从未推开过的大门,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
“你会看到长到有些吓人的走廊,在这之后是最外侧的大门,然后便是累死人的阶梯。”
“再之后,”
“你会看到雪。”他如实回答,“很多的雪,还有圣山,还有远处的森林。”
“森林...”她重复着这个词汇,仿佛在品尝它的味道。
“是像污说过的...那种有很多树的地方吗?”
污点头:“是的。树木高大,枝叶繁茂,他们是蓝色的。”
安莉洁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随即被她惯常的呆滞表情所掩盖。
她轻声说着什么,像是在提醒自己。
就在这时,圣殿大门被推开,大祭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扫过安莉洁,落在污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解读的深意。
“安莉洁圣女,今日的晨祷比往常要长。”大祭司说,声音在空旷的圣殿中回荡。
安莉洁缓缓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圣女礼:“今天...有很多事情要想。”
大祭司走近,权杖在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思考是好事,但不可过度。”
他的目光落在东侧墙壁的刻文上,“有些知识,如同双刃的剑,既能照亮前路,也能伤及自身。”
“知识本身并无过错。”污平静地回应。
大祭司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说得对,知识无罪,但传授知识的动机,却值得深思。”
安莉洁看看大祭司,又看看污,脸上浮现出困惑。
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却无法理解其来源。
大祭司注视着她,良久,轻轻叹息:“但学习总归是好的。”
他转身离去,白袍在身后飘动。
当他完全消失在门后,安莉洁转向污,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今天...还能再告诉我一些故事吗?”
当夕阳西沉,极光再次出现在穹顶时,安莉洁已经听了不下12个故事了。
她疲惫但满足地坐回长椅,抬头望着流转的极光。
“污,”她轻声说,“你会一直给我说故事吗?”
污坐在她身边,注视着她在极光中忽明忽暗的侧脸。
“或许吧。”他回答。
安莉洁似懂非懂地点头。她伸出手,仿佛要触摸空中的光带,却在半途转向污的方向,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
污看着她的手指,那里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前夜一样。
这一次,光芒更加明显,持续时间也更长。
夜幕降临,污再次留在圣殿。
这一次,安莉洁没有睡着,他们一起看着星空透过穹顶,看着星辰在极光间闪烁。
当午夜来临时,安莉洁指向天空中的一颗特别明亮的星。
“那颗星...好像在说话。”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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