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已犯了一个错误。
他太过于专注于宏观的战略,专注于构筑那条看似完美的封锁线,却忽略了,战争的胜负,往往是由一个个最微小的、最具体的战术细节决定的。
他小看了独立旅的装备水平,更小看了楚云飞的指挥能力。
“命令!”冈村宁次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
“第一,立刻从方面军直属的战车联队中,抽调一个中队,组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由最优秀的指挥官带领,驻扎在保定,随时准备对来犯之敌,进行追击和歼灭!”
“第二,命令所有伪军据点,加强夜间警戒。将所有的据点,以十个为一组,进行联防。一旦发现敌情,必须立刻发出信号,互相支援!”
“第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命令特高课,立刻启动‘毒蝎’计划。既然我抓不住他们的‘啄木鸟’,那我就毁掉他们的‘巢’!”
“毒蝎”计划,是冈村宁次针对独立旅后方,策划的一场大规模的特务渗透和破坏行动。
他要用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伪装成流民、商贩,甚至是前来投奔的抗日分子,渗透进太行山根据地。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刺杀张合,也不是去窃取情报。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投毒。
在根据地的水源里,在百姓的粮仓里,在八路军的伙房里,投下最剧烈的、无色无味的细菌和病毒。
他要用这种最卑劣、最灭绝人性的方式,从内部,让整个太行山根据地,变成一座真正的、死亡的“囚笼”。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一支由十几个人组成的“逃难队伍”,正艰难地跋涉在太行山的雪地里。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上去,和那些因躲避日军“清乡”而逃入山区的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带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他自称姓王,是河北饶阳县的村民。
这支队伍,正是冈村宁次派出的“毒蝎”小队之一。
那个老汉,则是特高课精心培养的王牌特工,代号“石蝎”。他精通华北方言和民俗,伪装技巧出神入化。他怀里揣着的那个看似普通的烟袋锅里,藏着的,是足以污染一个水源地、让数千人感染霍乱的浓缩菌剂。
经过了十几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太行山根据地的外围。
根据地的哨卡,并没有为难他们这些“难民”。哨兵只是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登记,检查了一下他们随身携带的、少得可怜的行李,便放行了。
“石蝎”的心中,暗自冷笑。
他觉得,八路军的防备,也不过如此。
他们被安置在了一个叫“下河村”的村子里。这里是根据地的一个临时难民安置点。村里的干部,对他们非常热情,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还送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御寒的衣物。
“石蝎”和他的手下,表现得感恩戴德,很快就和村里的百姓打成了一片。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村子的一切。
他发现,村子的东头,有一口古井。全村几百口人,以及附近一个独立旅的后方医院,所有的饮用水,都来自于这口井。
这里,将是他下手的最佳目标。
他决定,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动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从他们踏入根据地哨卡的那一刻起,一张无形的、更加严密的大网,就已经悄然张开了。
在下河村,那个每天笑呵呵地,为他们送饭送水的村干部,是锄奸科的一名老侦察员。
村里那个喜欢坐在井边,晒着太阳,和人拉家常的聋哑大爷,耳朵比谁都灵,是退伍的老兵。
甚至连那些每天在村里跑来跑去的半大孩子,都是经过训练的“红小鬼”侦察兵。
“石蝎”和他手下的一举一动,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甚至连每天上几次茅房,都被人悄悄地,记录了下来,并第一时间,送到了太原的锄奸科总部。
王根生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关于这支“难民队伍”的详细分析报告。
“报告旅长,这支队伍,疑点很多。”王根生指着报告说道,“第一,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但脚上的鞋,都是半新的。这说明,他们并没有经过长途的跋涉。”
“第二,他们的手。那个带头的老汉,自称是农民,但他的手掌,虽然粗糙,虎口处却没有农民常有的老茧,反而有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一点。他们对我们分发的食物,非常挑剔。小米粥只喝上面的一层清汤,窝窝头也只是掰开看看,很少真的吃下去。这说明,他们自已带有食物,而且,对我们的食物,充满了不信任。”
张合听完报告,点了点头。
“冈村宁次,终于忍不住,要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冰冷的杀意。
“先不要动他们。”张合下令,“我要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到底派了多少只这样的‘蝎子’进来。”
“命令,”他看向王根生,“启动‘滤网’计划。对所有新进入根据地的外来人员,进行二次、三次的秘密甄别。特别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商贩、郎中、僧侣。”
“同时,命令根据地所有村庄,立刻进行水源管制。所有的水井,必须派专人二十四小时看守。所有的食物,必须进行集中管理,统一分配。”
“冈村宁次想给我们投毒,那我们就来一次彻底的、全民参与的‘爱国卫生运动’!”
“我要让他派进来的每一只‘毒蝎’,都变成被关在玻璃瓶里的标本,无处下嘴!”
三天后的深夜,寒风刺骨。
“石蝎”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他悄悄地,从藏身的窝棚里溜了出来,像一只夜行的狸猫,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村东头的那口古井摸去。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顺利。
村子里,一片死寂。他很轻松地,就绕过了几个打瞌睡的民兵哨兵。
他来到了井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藏有剧毒菌剂的烟袋锅。
他的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微笑。他仿佛已经看到,几天之后,这个村子,连同那个后方医院,变成一片哀鸿遍野的人间地狱。
就在他拧开烟袋锅,准备将里面的毒剂,倒入井中的瞬间。
“不许动!”
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P,在他耳边炸响。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四周的黑暗中,同时对准了他。
紧接着,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柱,将他牢牢地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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