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看见我就想起了他的儿子,如果他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努力读书的话,该有多好。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孩子高中的时候太叛逆,和同学去飙车出了车祸。
我这个人很少与别人交流,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词,能做到的也只是无声的陪伴他。
这家自习室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各种自制奶茶和饮料,价格不低。
只是我囊中羞涩,从来没有点过,来自习室就只是为了自习。
我喜欢安静的环境,适宜的温度,一个桌子一个台灯一个充电器,和隔绝外界的白色帘子。
有这些就已经足够。
那天是星期一,自习室只有我一个人,我拿出书开始学习,刚刚学了将近20分钟的样子,听见一阵脚步声。
老板曾说过周一的生意最差,也是最清闲的一天,不用招待那么多客人,他可以安安静静的追剧。
那人在自习室的两个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掀开了我隔壁座位的帘子。
当时我正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听见这动静,思绪断了一瞬。
这么多位置,为何只选择我的旁边?
算了不管了,跟我没关系。
我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开始了新一轮的演算。
忽地,隔壁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音量压的很低,我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能从他不耐烦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悦。
偷听不是我有意所为,当时我正被那数学题扰得心情烦躁,又听见这阵说话声难免有些浮躁。
我的脾气并不好,只是我胆量小,从不惹是生非。
隔壁的人聊了大约八分钟的样子,就挂断了电话。
我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安静下来了,握着笔继续写字。
忽地,我右侧的挡板被敲响了几下。
是那个人敲的。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惹事上身,僵坐着不敢回应。
我害怕这种声音,这种类似于敲门的声响,曾是噩梦中不断重复的可怕场景。
为了不被父亲殴打,我经常反锁房间门,装作自己不在屋子里。
他会一边咒骂一边敲门,站在门外放狠话,发泄自己暴怒的脾气,说等我出来一定弄死我。
他喝醉了就会这样。
懦弱的母亲不敢阻拦,抱着妹妹躲在厨房里,等他的脾气过去,再小心翼翼的出来。
我就在这样提心吊胆的压抑环境之中,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
那是我弱小无助,羽翼未丰满之时,我没有属于自己的零花钱,吃穿住行都不得不仰仗那个男人。
我的母亲自从结婚之后就是全职家庭主妇,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这也许是她无条件容忍父亲的最大原因。
直到我上了初中,开始自己挣钱,才能在和父亲争吵之后住进一个可供歇脚的小旧旅馆。
这一隅狭窄的自习室,是我在沉重的生活之中可供喘息的唯一空间,直到这敲门声响起,我的灵魂又被锁进那个充满暴力的家里。
恍惚中,我甚至觉得下一秒那个恶魔就会掀起我身后的帘子,提着刀砍在我的脖颈上。
骤然间,我身上所有的力气被抽干了,剩下一具脆弱的躯壳软在座位上,氧气稀薄,呼吸沉重,我的心理防线被这三声来历不明的敲击声击溃了……
未知即是最深的恐惧。
“喂,你有没有笔……”忽地,身后的帘子被人掀开了,一阵光亮散入。
我几乎灵魂出窍,猛地一回头,站了起来。
那人掀起帘子的动作停住了,愣愣地看着我。
“你……要干什么?”很没出息的,我的声音在发抖。
“……额。”那人眼珠颤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这眼神令我以为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不好意思啊,好像把你吓到了。”他直接掀开帘子挤了进来。
我将椅子放进去,紧惕地后退,拉开他与我之间的距离。
他的身形很高大,目测应该一米八以上,穿着一身灰色卫衣,左耳打了几个耳洞,耳垂和耳骨上钉着几个黑色耳钉。
丹凤眼,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好看,与他手腕间的那个深蓝色的表盘相得益彰。
“我只是想问你借一下笔。”他双手合十,笑着道歉,“忘记带了。”
“来自习室学习……”我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居然不带笔。”
“哈哈……你看我的样子,是来学习的吗?”那人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躯遮住头顶的灯光,我抬头望他,整个人陷入他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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