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地,女孩轻轻动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阳光恰好漫过了半边脸颊,睫毛垂着,鼻尖还泛着红,下唇有一处被她自己咬出的齿痕。
克莱恩突然闭上眼,黑暗里有金星迸溅,可那些光点散去后,她方才的侧脸却变得愈发清晰。
再睁开眼,他迈步过去,军靴在地板上踩出声响来。
“这件太旧了。”他伸手揉揉她发顶。
“不带了。”
俞琬愕然抬头,被泪水洗过的小鹿眼茫然看着他。这件军装,他分明和她说过的,说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穿的。
上面有1939年第一枚子弹擦过的焦痕,有1943年苏联寒冬里下摆溅到的血,还有左胸处那个差点要了命小弹孔。它陪他穿过地狱,也把他带回到了人间去,旧得袖口都磨了毛他也舍不得扔。
那么多年,这几乎是他的一部分,不带…是不要它了吗?
克莱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留在这。”留下吧,我的过去,我的护身符,我的好运,如果真有那东西的话,让它代替我陪着你,直到——
女孩望着他,眼泪就不听话地涌上来,刚要往下掉,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用那粗糙大手全拭了去。
后面的整理工作,男人总站在身后看着她,她起初还赶他,却和座山似的,怎么赶也赶不走,她拗不过,便这么由着他。
她开始收拾书柜和药箱。
偶尔她会突然停住动作,背对着他深深吸气。
这时克莱恩就会假装转身去整理文件。
《战争论》的硬皮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他这些天每晚睡前必读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内页里夹着一片干了的榉木叶书签,是她春天时在院子里捡的,随手夹进去,没想到他一直没取出来;《我的奋斗》…她每次擦拭都刻意避开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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