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查得左丞相杨宪,借推行‘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之机,利用职权,暗中圈占上等水田一千二百亩,隐匿于其亲信名下!”
“更胆大包天是,他截留、贪墨朝廷追缴之补税银两,数额高达一万两!”
“此为儿臣查获之地契副本、过户记录、经手胥吏口供及银两流向铁证,请父皇御览!!”
“杨宪?!”
朱元璋闻言,先是猛地一怔,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近乎茫然的错愕!
仿佛听到了最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在他面前慷慨激昂,被他寄予厚望,甚至将其献上的“嘉禾”悬于朝堂以示嘉许的杨宪?!
下一瞬。
这错愕就被一股无法形容,火山喷发般的震怒所取代!!
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夺过朱标手中的卷宗,动作快得带起了风声。
他猛地翻开,那双看惯了战场厮杀,朝堂风云的眼睛,此刻如同最锐利的刀子,死死钉在那些字句和数字上!
一千二百亩!!
一万两!!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那些地契副本,那些隐秘的过户记录,那些胥吏战战兢兢的画押口供,还有那指向明确的银钱流向……
铁证如山!
容不得半分狡辩!
“呃啊——!”
朱元璋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赤红得吓人!
他死死攥着那卷宗,指节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要将那纸张连同里面那个名字一起捏碎!
“恶贼!!奸贼!!禽兽!!!”
他猛地将卷宗狠狠摔在御案之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笔架上的御笔弹跳起来,滚落在地。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颤抖,指着虚空,如同指着杨宪的鼻子,发出了雷霆般的咆哮!
“他怎敢?!他怎敢如此欺瞒于咱!!!”
这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和滔天的杀意!
在空旷的御书房内疯狂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咱如此信他!”
“将革新国政之重任托付于他!”
“将他树立为百官楷模!”
“他献上的那株破穗子,咱还当个宝贝挂在朝堂之上!!”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失望和愤怒。
“他却背着咱,干出这等蠹国害民的勾当!”
“一边唱着高调,一边往自己口袋里扒拉!”
“一边喊着为民请命,一边吸着百姓的血髓!”
“他将咱朱元璋当成什么了?!瞎子?!傻子吗?!啊?!”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灯架!
烛火倾倒,瞬间熄灭了一部分,让御书房内光影更加昏暗诡谲。
“咱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活剐了他!!!”
朱标站在下方,看着父皇那状若疯魔,择人而噬的可怕模样,心中既是愤怒,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忍和担忧。
他从未见过父皇如此失态,如此暴怒!
他知道,这不单单是贪墨!
更是最信任之人的背叛,是对父皇权威最赤裸的嘲弄!
他张了张嘴,想劝慰一句“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但话未出口,就被朱元璋那如同实质般的怒火逼了回去。
“滚!都给咱滚出去!!”
朱元璋猛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朱标和殿内侍立的所有宦官侍卫。
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气息!
“全都给咱滚!!!”
朱标接触到那目光,心头一凛,知道此刻任何劝解都是火上浇油。
他深深地看了仿佛被怒火吞噬的父皇一眼,不再犹豫,躬身一礼,默默退出了御书房。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隔绝了里面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和毁灭气息。
朱标站在殿外冰冷的石阶上,夜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着沉沉的夜空,眉头紧锁。
父皇如此盛怒,他真怕气坏了身子。
略一沉吟,他立刻对身边的心腹太监低声吩咐:“快!立刻去坤宁宫,禀报母后!”
“将此处情形,简要告知母后!请母后速来御书房!”
眼下这情况,恐怕也唯有母后,才能劝解开父皇的心结,平复下这滔天的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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