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大的改变,是不是大隋京城那些真正有身份的读书人,每天除了呵斥就是打板子
苏尝自然是知道为什么。
李槐虽然看著咋咋呼呼,但经歷过当初大驪接连拦路、山崖书院副山主刺杀两桩比天还大的风波后,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
对於李二的认知改变,是在对方问拳宋长镜,让他们先走后,便有了不同。
只是许多话苏尝不好说明白。
只是认真的跟妇人一一说起李槐在书院的每天日常。
將李槐的变化归因为书院的潜移默化和孩子长大了。
说著说著,妇人那一颗悬著的心总算放下。
一家四口,加上苏尝,一起好好吃起了饭。
坐在苏尝身边的那个少女,依旧是那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的嫻静柔婉性子。
只是不时会默默给少年和弟弟夹菜。
苏尝有时候会不经意看向她。
李柳也会用那一双让人百看不厌的柳叶眼眸,回望著少年。
在那双如水的眸子注视下,苏尝腰间那枚少女赠送的无忧牌微微轻颤。
这让苏尝想起了之前一次次托对方的光阴流水之力,与敌对战的画面。
这让他感觉好似哪怕离少女很远,对方也仿佛就俏生生站在自己心头的一般。
所以苏尝哪怕只是这样偷偷看著她,心情就会尤其平静祥和。
看过了一重重的秀美山水,可只有她在那儿,才是最好的山水。
在席间,李二並没有打开苏尝带来的酒水,而是郑重的从后院取来了半壶封存的酒。
没有理会媳妇儿嫌弃他小气的埋怨。
朴实汉子用武夫聚音成线的手段,轻声给苏尝说起了这壶酒的渊源。
之前有次李槐他娘给仗势欺人的一家人挠得满脸是血,
而那个家族在外边,恰好又是有山上神仙做老祖宗的,
李二一怒之下,背著家人偷偷离开驪珠洞天,去了一趟外边,从山脚打到对方的祖师堂。
他一路拆上去,连祖师堂都给拆得稀巴烂,从头到尾就一个字都没说、连名字都没报,便扬长而去。
那一场架,打得半座宝瓶洲都侧目咂舌。
在李二返回驪珠洞天的小镇后,齐静春登门了。
因为想要离开驪珠洞天,必须经过圣人齐静春的同意。
作为李槐的先生,李二对齐静春本来就尊重,所以事先打过招呼。
事后齐静春的登门拜访,李二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就怕这位学垫先生从此对李槐的印象不好。
当时家里有点散酒,差劲得很,李二都没好意思拿出来丟人现眼,
结果齐静春主动要喝酒,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人一碗,各自坐在小板凳上。
所谓的“桌子”,其实就是一张椅子。
上边隔著一碟自家醃製的酱菜,和一碟盐水生。
齐静春聊过了李槐的课业情况,笑著对他说道,
“强者拔刀向更强者,你跟我一个兄长一样的朋友很像。”
汉子是个不会聊天的,闷闷道,“我没刀。”
齐静春喝了口酒,“那就是强者出拳向更强者”
汉子当时那是真的紧张,不单单是什么坐镇此地的儒家圣人身份,也不仅仅是儿子先生的身份。
而是自己师父六个字的评价,“有望立教称祖”。
李二那种紧张,並非畏惧,而是诚心诚意的佩服。
天大地大,武道越高,修为越高,就会发现更高处的某些人,行走得何等了不起。
对於这些形单影只的伟岸背影,李二哪怕不怕天不怕地,一样愿意拿出足够分量的敬重。
所以李二那个时候只得有什么说什么,
“这个勉强沾点边-孩子妇人打架,我总不能出手,可是找一找他们身后的老祖宗瓣扯瓣扯,不难。”
齐静春拿碗跟汉子碰了一下,笑问道,“这次出门,感觉如何”
李二摇头道,“名头蛮大,听上去咋咋呼呼的,结果就没一个能打的。”
说到这里,李二汕汕笑道,“酒不好,齐先生,对不住了啊。”
齐静春却是一口喝光了碗里劣酒,望向远方的夜色。
他神色恍惚,眯眼笑道,“好喝,我年轻那会儿,经常喝这样的酒水,而且脾气比你可差多了最后李二知道,哪怕齐先生是真的想喝酒的,仍是故意给他留下了半壶。
这个先生每次都这样,对喜欢的东西,也只是浅尝,便很满足了。
那个中年儒士执意起身,对他说道“我不敢说把李槐教得多有学问,但是一定会让他做个好人,心性不比他爹差。这点李二你可以放心。”
李二跟著起身,“齐先生,这就足够了!”
李二將齐静春送到家门口,那位儒衫男子独自行走在巷弄,背影落寞,孤孤单单的。
下一次见到齐先生,是李二偷偷躲在杨家铺子侧房。
那天小街上下著雨,那一次,齐先生撑著伞,跟人並肩同行。
伞本来就不大,还倾斜给了那个叫苏尝的泥瓶巷少年。
两人聊著天。
齐先生问那个少年,以后这柄伞由你撑给別人好不好。
少年苏尝侧身仰起头,笑著说好。
先生则侧身低下头,满脸笑意。
李二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孤单的齐先生。
此时此刻,李二想到齐静春,想到了苏尝,最后想到了自己儿子李槐。
这个男人心胸之间,激盪不已,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可文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当年欠齐先生半壶酒。
他端起酒壶,將那酒斟给对面坐在女儿身边的少年。
这个朴实汉子,望著起身的少年,诚恳的说道,
“天底下那些读书人,在我心中就没一个比得过齐先生。
而你是他最好的学三,所以我放心。”
放心什亚,男人没说。
但是苏尝却儿觉肩头和心头,又温暖,又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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