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继续望著街角,看见只有自家汉子慢悠悠走回来后,立即生气的对自家汉子问道,
“苏家小子呢不是让你把他一起接回来吗他老宅那多久不开灶了,收拾还不知道多久。
天马上黑了,去山上又麻烦。”
李槐心哇凉哇凉的,心说感情娘你刚才盼的不是我啊
李二味半天才说道,“苏尝带回来的学生多,他那边得先安顿好,而且说了后面会上门来。”
前半截妇人还在拧眉,直听到后半句才重新眉开眼笑。
李槐唉声嘆气,直白问道,“娘,你是不是想让我苏师兄当我姐夫”
妇人疑惑道,“咋了你觉得不好”
李槐撇撇嘴,“倒不是苏师兄不好,他跟我姐年纪差不多,但是我感觉李柳配不上他。”
妇人一巴掌打赏过去,
“什么叫李柳配不上他,有你这么说你姐的吗
你姐哪里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脾气也不差,一看就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媳妇,明摆著嫁给谁谁都不亏。”
李槐眼神忧伤地望著娘亲,
“要是我姐生得更好看一些,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以后想喊姐夫,喊苏师兄就都可以啦。”
妇人拧著儿子的耳朵,“哪有你这样埋汰自己姐姐的人,气死老娘了!”
刚回家的少女远远看著这一幕,笑得眯起月牙儿。
她对这个自幼就无法无天的弟弟,是真的打心眼喜欢。
而且她知道,別管这个顽劣弟弟嘴上如何说自己的坏话,李槐对她,终究是很好很好的,只不过外人不知道而已。
汉子站在一旁,脸色古怪。
不过他也没什么话说。
在这个家里,將来李柳嫁人,他说话最不管用,属於垫底。
媳妇点头,李槐认可,李柳喜欢,最后才是他李二。
李槐回家后。
苏尝让小文和鲤鲤带著裴钱先去落魄山安顿。
他没有先回泥瓶巷祖宅,而是先去了趟学塾竹林中,看了看齐先生的衣冠家。
苏尝拿出一只只装满各地土壤的布袋子,为坟头添土。
其中一捧土,来自剑气长城明明早已过了清明,坟头上却还有些微微褪色的红色掛纸,压在扁平石头
他在坟前与隨后而来的马瞻说了很多话,也知道了有两个少女经常来此替他祭奠齐先生。
告別马瞻后,苏尝回到了那条几乎半点没有变的泥瓶巷。
只是这条小巷如今也没什么人居住了。
原本的人家大都搬去了新郡城,將祖宅卖给了外乡人。
苏尝从方寸物当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院门。
屋子还是老样子,小小的,但出乎意料的还很乾净。
苏尝搬了条老旧长凳,在桌旁坐了一会儿。
隨后他站起身,走出院子,重新看了一遍那有些斑驳的门神和春联。
在熟悉的字跡面前站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跨入院子。
暮色沉沉。
苏尝坐在桌旁,点燃一盏灯火。
想著再坐一会儿,就去落魄山。
只是坐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苏尝还是没有起身,就是想要再坐一会儿。
即使他知道在这里不会再看见那个先生。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他就坐到了夜幕降临。
落魄山上,苏鲤鲤带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坐在一座高高的屋脊上。
他们眼巴巴望著远方,打赌谁会最早看到那个身影。
落魄山上,光脚老人正在二楼闭自养神。
朱敛开始反覆欣赏那些竹楼上的符篆文字。
裴钱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一张竹椅上,到了落魄山这个陌生环境。
即使有小文在,但没了苏尝在,她总感觉处处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她心里碎碎念。
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在门扉的叩响声中,苏尝站起身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面容乾净了许多,但依旧算不上白皙的少年身影。
他在敲开门扉后,冲苏尝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我今天在牛角山渡口那边看见翻墨,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苏尝挑挑眉打趣道,
“陈平安你有空不多陪陪那位苏姑娘,而是天天数渡船等我这个苏东家
是想请我给你们快点完婚”
陈平安挠挠头,难得有些脸红。
看自家掌柜这副纯情模样,苏尝也没有了逗他的心。
他让陈平安稍微等一等,便转身回房间里,拿起桌上那盏孤独的灯。
看著苏尝拿著灯出门,陈平安微微一愣,有些恍神。
记得之前的之前,他也曾为了借一点烛火,敲开了少年的门。
那个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谁都未曾预料到如今。
苏尝一手拿灯,一手关门。
灯火在他手中微微摇曳,好像隨时会被风吹熄灭。
陈平安毫不犹豫的伸出一只手护著灯。
关上门的苏尝也伸出一手。
两人的手將灯合拢。
他们没有用一点修为。
就这样孩子气似的,一起用手护著灯,並肩而行,走过一道又一道阴影。
小小的火苗光芒跳跃在他们的手心。
披云山之巔。
大驪北岳正神魏檗和那条黄庭国老蛟並肩而立,一个笑容閒適,一个神色肃穆。
他们俯瞰远处那座小镇。
一条小巷中,那粒灯火依稀。
在他们眼里,却如日般大放光明。
杨老头独自在院子里吞云吐雾。
万年之前,天上的一簇簇神性光彩,浩浩荡荡,星辰璀璨。
人间那些微不足道的人性,一点一点的火星子而已,怎么就贏了
贏了一次,还能贏第二次
少年已经给出了一部分答案。
杨老头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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