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海伏法，广济仓洞开。
青州的天，一夜之间，变了颜色。
当一车车粮食从仓里运出，当“开仓放粮”的锣声敲遍全城，死寂的青州，活了。
无数面黄肌瘦的人从破屋里涌出来，汇成一股人潮，冲向府衙广场。
起初是狂喜。
可当数万饥肠辘辘的人挤在一起，闻着粮食的香气，理智很快就被饥饿吞噬。
“让开！我先进去！”
“别挤了！踩到我的娃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被挤得东倒西歪，声嘶力竭地哭喊，可她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更大的嘈杂里。
一个干瘦的老人被推倒在地，后面的人根本看不见，眼看就要从他身上踩过去。
千百双因极度饥饿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运粮车的方向。
推搡变成了厮打，咒骂夹杂着哭嚎。
新上任的王知府指挥着官差筑起人墙，嗓子都喊哑了，可人墙被冲得摇摇欲坠，根本拦不住。
他看着这随时会闹出人命的场面，急得在原地来回打转，官帽都歪了。
沈曼曼站在府衙的台阶上，拧起了眉。
【不行，这是大型踩踏事故现场。】
【直接发粮，力气大的抢走，老弱病残还是饿死，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这么多人聚着，连口干净水都没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顿吃饱了，下一顿就该集体生病了。】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当年做项目时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吸了口气，快步走到蔺宸身边，他正抿着嘴唇，盯着
“陛下。”
蔺宸回头看她。
“臣妾有几个想法。”沈曼曼顾不上行礼，直接开口。
周围的官员都看了过来，王知府一脸的疑虑，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后，能有什么办法？
沈曼曼没管他们，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就在满是灰尘的石阶上画了起来。
“首先，不能白给。”
这话一出，王知府的脸色就变了。
不白给？娘娘，这可是几万快饿死的人啊！
“我的意思是，以工代赈。”沈曼曼语速飞快，手指着地上划出的区域，“青州城墙破了，河道也堵了，修缮这些都需要人。组织灾民干活，按干的活发粮。”
“有力气的男人，去修城墙、挖河道，重活，一天给两顿干饭，一顿稀粥。”
“女人和老人，干些缝补、打扫的轻活，一天一顿干饭，两顿稀粥。”
“这样，他们是靠自己干活换吃的，心里踏实。城也修好了，一举两得。”
【让你白拿，你拿得心虚，还容易养懒汉。让你干活再拿，你拿得理直气壮，还能顺便把城市KPI给完成了，完美！】
蔺宸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几道线条上，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其次，排队。”沈曼曼又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S形，“用木栅栏隔出这样的通道，队伍再长，也只能一个挨一个地走，谁也别想插队，也挤不起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防疫。”沈曼曼脸上的神情一凝，声音也沉了下来。
“所有施粥的棚子，必须搭在下风口。挖茅厕的地方，必须离取水点五十丈开外。所有碗筷，必须用开水煮过才能用。水源，必须保证干净！”
【这可是铁律，要是救灾变成了播撒瘟疫，那可就白忙活了。】
沈曼曼一口气说完，整个府衙门口，鸦雀无声。
王知府张着嘴，手里下意识要记录的毛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掉在官袍上都毫无察觉。
其他几个官员，有的在下意识地揪自己的胡子，有的往前探着身子，像是要把她说的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这些法子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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