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落下。
没有想象中的破空锐响,只有“噗、噗、噗”一连串钝器砸进烂泥里的闷响。
刚才还挥舞弯刀的北狄武士,身体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带着向后倒去,胸口、面门、脖颈,炸开一团团血雾。
他们喉咙里挤出半声嗬嗬的怪响,就浑身插满箭杆,像沉重的麻袋一样砸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卫战大步上前,看也没看那些死透的尸体,一脚踹在蔺璟元还在抽搐的腿弯。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个被当做“真皇子”的男人,身体像个被扎烂的草人,直挺挺躺在殿前,眼睛还大睁着,死不瞑目。
活着的叛臣瘫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的骚臭,抖得像被扔上岸的鱼。
一切都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又高又细的尖笑,像指甲刮过铁板,猛地撕开大殿的死寂。
是太后。
她头发散了,一支金凤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蔺璟元的尸身,又看着一步步走回御阶的蔺宸,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败叶。
“输了全都输了”
她笑着,眼泪却混着脂粉,在脸上冲出两道黑灰色的沟壑。
她猛地抬头,眼睛死死钉在蔺宸身上,那里面只剩下烧成灰的疯狂。
她伸出手指,指着地上的蔺璟元,又指着蔺宸,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嘶吼:“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整个大殿,再次被抽干了所有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假的?连那个被宗室承认的“真皇子”,也是假的?
太后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某个开关,她笑得前仰后合,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华贵的宫鞋踩进粘稠的血泊,发出“吧唧”的声响。
她忽然蹲下,伸出手指,蘸了蘸地上温热的血,痴痴地笑起来,然后将那抹血涂在自己的脸颊上。
“哀家那个流落在外的亲儿子,早就死了!”
她抹着脸上的血,声音尖利,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就在他被送出宫的第二年,得了天花,烧成了一捧灰!”
“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害死了哀家的儿子!”
她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抚摸身旁一根巨大的盘龙金柱,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龙鳞上划过,仿佛在抚摸一个早已死去的爱人。
“哀家恨他!哀家恨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心里只有他的江山,只有他那个早死的白月光!”
她猛地转身,想冲向龙椅,却被卫战踏前一步,用长枪的枪身拦住。
她停下,死死盯着那泛着寒光的枪尖,眼神变得迷离,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枪尖后的某个人说话。
“你把哀家当成什么?一个绵延子嗣的工具?一个安抚后宫的摆设?”
她双手抓住自己华贵的凤袍,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撕!
“刺啦——”
云锦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她还不解恨,又撕下一长条,看着上面精美的绣纹,凄厉地笑了一声,然后狠狠将布条扔进脚下的血泊。
“他不是最看重他的江山吗?不是最看重他蔺氏那可笑的血脉吗?哀家偏要毁了它!”
她像个疯子,在殿中游走,指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宗室老臣。
“哀家找了个假的来,哀家跟北狄人合作,哀家就是要让他的江山,在他最看重的血脉问题上,变得一文不值!哀家就是要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狂笑过后,太后又忽然缩起脖子,斜着眼看蔺宸:
“哦,对了,哀家差点忘了,你的爹娘到底是谁,这天下怕只有哀家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恶毒的真相,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捅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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