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高福看着地上那滩血,脸上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声音里空空荡荡,“为江山社稷,劝陛下退位吧。”
他补了一句:“这也是为了陛下好。”
沈曼曼没动,也没看他。
她跪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怀里的人。
蔺宸的身体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皮肤发痛,可那点从鼻息间透出的气流,又弱得像随时会断。
膝盖磕在坚硬的金砖上,早就没了知觉。
她双臂发抖,指甲抠进他背后的龙袍布料,死死箍住他,才没让他沉重的身体从自己怀里滑下去。
【为了他好?】
【我去你妈的江山社稷!】
【你们这群老王八,把他当成什么了?一把刀?一个工具?用完了就想扔?】
【老娘的男人,就是要活下去,活到一百岁!谁也别想动他!】
一股火从心口烧到喉咙,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一点一点地调整姿势,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一件瓷器,
沈曼曼将昏死过去的蔺宸,慢慢放平,让他枕在自己已经麻木的腿上。
她伸出手,想擦掉他嘴角还在往外渗的血。
指尖碰到他冰冷的嘴唇,又沾上温热的血液,那又冷又热的触感,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
她的动作停住了。
就这么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她撑着地,站了起来。
裙摆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沈曼曼抬头,看向高福。
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讨好和躲闪的眼睛,此刻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看人时,眼神直直的,带着一股要把人戳穿的劲儿。
“高福。”
她开口,声音不高,每个字都像小石头砸在冰面上,又冷又硬。
“谋害君上,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高福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宫女,在这种时候,没有哭,没有崩溃,反而敢站出来跟他对峙。
“老奴不敢。”高福垂下眼,声音还是那副听不出错处的调子,“老奴所为,皆是遵先帝遗命。”
“先帝遗命?”沈曼曼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音在大殿里撞出一串回响,听得人牙酸。
她往前走了一步。
高福那双跪得像生了根的膝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先帝死了二十年了!”她声音陡然拔高,直接截断他的话,“现在坐在这龙椅上的人,叫蔺宸!”
“宫里宫外,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认的是他这个皇帝!”
“你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高福,你好大的胆子!”
高福那张始终平静的脸,终于裂开了一道缝。他发现,他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
“来人!”沈曼曼不等他反应,猛地转向殿外,声音又尖又利,“禁军统领何在!”
殿外响起沉重的甲胄碰撞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男人大步跨了进来,身上带着夜里的寒气。
男人一眼扫过殿内,目光先是落在昏迷的蔺宸身上,然后是在一旁跪着的高福身上,最后才看向沈曼曼。
他的眼神在闪烁,在高福身上停顿的时间明显更长。
他对着高福的方向,几不可查地拱了拱手,才转向沈曼曼,准备行礼。
这个动作,像根刺,扎进了沈曼曼的眼睛里。
她心里冷笑一声,不等他跪下,直接从怀里掏出那枚还带着蔺宸体温的纯金印章,几步冲到他面前,高高举起。
“皇后金印在此!”
她几乎是把那方沉重的金印,戳到了禁军统领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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