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发黄的锦帛,捆着褪了色的红线,一看就是老物件。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卷锦帛举过头顶,嗓子都喊哑了。
“陛下!”
“这是太祖皇帝的亲笔遗训!一直供在宗庙,由老臣和宗正寺卿共同看管!”
“遗训有言——”
他停了一下,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血腥气。
“‘后世子孙,当立世家之女为后,以安天下。若立布衣,国祚必危!’”
“国祚必危!”
最后四个字,他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大殿里一下没了声,连朝臣们粗重的喘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祖遗训。
这四个字,像一座山,轰的一声砸在金銮殿上,压在每个人的心口。
这是大夏朝的根基,是刻在蔺家血脉里的铁律。
违背祖宗的规矩,就是动摇国家的根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从那卷要命的锦帛,移到了龙椅上那个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皇帝身上。
大家都在看,看他怎么选。
是选一个女人,还是选大夏的江山,选列祖列宗定下的规矩。
屏风后面。
沈曼曼手里的橘子碟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嗡嗡地响,只剩下那句“若立布衣,国祚必危”,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放。
她的手脚都凉了,血好像都不流动了。
脑子里,也空了。
完了。
她想。
这回是真的完了。
这不是宫斗,也不是宅斗,不是靠皇帝喜欢就能过去的事。
这是王朝的铁律。
是她这个外来户,永远也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她呆呆地看着屏风上那道被烛光映出的龙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从头到尾,自作多情的笑话。
【行吧,剧本演到这儿,我这个角色也该杀青了。】
她心里的小人,平静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皇后是当不成了,布衣也别当了。直接一步到位,当个死人最省事,还不用交税。】
【蔺宸,这出戏我演不下去了,你跟你的列祖列宗过去吧,我们娘俩就不奉陪了。】
【记得给我找块风水好点的地,朝南,最好能看见日出,我怕黑。】
【哦对了,你记得跟春桃说,让她出宫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别找像你这么狗的。】
【你以后,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有趣,能在心里给你说单口相声解闷的女人了。你就守着你的江山,跟那堆批不完的奏折过一辈子吧。】
【大猪蹄子,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不要再遇见你了。】
【这个班,老娘不上了。辞职信,你收好。】
龙椅之上。
蔺宸死死地盯着大殿中央那卷发黄的遗训,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听见了。
一字不漏,全都听见了。
她心里那些话,听着满不在乎,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磨。
辞职信?
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比哭还难看。
他慢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股要把这大殿掀翻的气势。
他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台阶,走向那群跪着的老臣,走向那份所谓的“铁律”。
他的靴子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停在李丞相面前,低头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份被他高高举起的遗训。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伸出手,一把将那卷遗训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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