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沈曼曼接连几夜都睡不踏实。
梦里全是那头野猪顶过来的獠牙,还有箭矢擦着头皮飞过去的破风声。
她好几次尖叫着从床上弹起来,摸到满背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几乎要撞断肋骨。
蔺宸也被她吵醒过,会把她捞进怀里,用手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做噩梦了?”
她不敢说话,就把脸埋进他带着龙涎香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心里清楚,这次是蔺宸在身边,她运气好。
可下次呢?
泼天的富贵,是要用命换的。
她这条小命,自己还稀罕着呢。
这天,沈曼曼打发了蔺宸,说自己身子乏,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眼神空洞。
春桃端着安神汤进来,看她这样,心疼得不行:“主子,您别胡思乱想了。陛下说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交代。”
沈曼曼接过碗,一口气喝完。
交代?她要的不是交代,是命。
她让春桃退下,殿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走到墙角,掀开那几口大箱子,满箱的金银珠宝晃得她眯了眯眼。
她蹲下,抓起一把沉甸甸的金裸子,冰凉的触感,让她发热的脑子迅速冷静了下来。
【钱。】
【只有这些东西不会背叛我。】
【有了这些,我到哪儿不能活?】
一个念头破土而出,然后像藤蔓一样,疯长着缠住了她的心脏。
跑。
必须跑。
从那天起,沈曼曼就变了。
她不再琢磨今天吃什么点心,也不再拉着春桃斗草玩。
她开始“养病”。
蔺宸来看她,她就捂着胸口说心悸,头晕,想睡觉。
蔺宸想碰她,她就条件反射地一缩,然后拿一双惊恐未定的眼睛看他。
蔺宸的嘴角几次拉平,眼里的光都冷了几分,可看她吓得像只兔子,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当她是惊吓过度。
他不知道,她所谓的“休养”,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策划跑路上。
她借口散心,把皇宫里最偏僻的几个角门都摸熟了,哪个时辰守卫换班,哪个时辰运送杂物的车子最多,她心里都记了本账。
她还拉着一个叫小海子的,负责运送泔水的小太监,旁敲侧击地打听出宫的门道。
她甚至让春桃给她弄来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和一些干粮碎银。
春桃拿着那身灰扑扑的衣服,一脸纳闷:“主子,您要这个干嘛?”
【跑路穿啊,傻丫头!难道我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脑门上刻着“快来抓我”四个大字跑吗?】
沈曼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宫里太闷了,我扮成小太监出去转转,体验生活不行啊?”
春桃虽然觉得主子脑回路清奇,但还是听话地把东西藏好了。
一百两金子砸下去,那个叫小海子的小太监手抖得像筛糠,当场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下午申时,一定把她稳稳当当地“运”出宫去。
万事俱备。
就等明天。
夜,深得像一盆泼翻的墨。
蔺宸处理完政务,没让任何人通报,自己推门进了揽月轩。内殿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沈曼曼已经睡下了,背对着门口,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
他放轻手脚,脱了外袍,在她身边躺下。
他习惯性地想把她捞进怀里,可手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底像落了墨。
黑暗中,沈曼曼一动不敢动,强迫自己呼吸平稳,脑子里正最后一次过着明天的计划。
【就是明天了。】
【下午申时,小海子的泔水车会从后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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