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御书房里只留了几盏宫灯,光晕在地砖地面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沈曼曼贴着墙根,一步一步蹭了进去。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钻进鼻子时,她的腿肚子又开始发软。
书案后,蔺陈靠着椅背,闭着眼,也不知是睡是醒。
他没穿龙袍,只着了一件玄色常服,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段冷白的锁骨,像只正在歇息的豹子。
沈曼曼不敢喘大气,踮着脚尖飘到角落,伸手就想去摸那块熟悉的墨锭。
【大晚上的叫我来干嘛?不是吧,昨天刚试完,今天又要考核KpI?】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再试我就要当场去世,变成大胤王朝第一个过劳死的宫女了!】
【而且这里是御书房啊,处理朝堂大事的地方,你可不要在这里......】
她一紧张,干脆就忘记暴君能听到自己心声这回事儿了。
心里拜起了漫天神佛。
“过来。”
那个闭着眼睛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看都没看她,吐出的两个字却像钩子,一下就勾住了沈曼曼的脚踝。
她身体一顿,脚下像生了根,磨磨蹭蹭地往前挪。
停在离书案三步远的地方,把头低下,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锁头功。
【来了,来了!他来了,死亡问话环节走来了。】
蔺宸没让她跪,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那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得沈曼曼心尖都在颤。
“今日,过得怎样?”
一句平平常常的话,让沈曼曼后颈一凉,鸡皮疙瘩起满全身。
过得怎样?
她该怎么说?
说自己被一个老太监当驴使,擦了一百多个琉璃灯,胳膊到现在还抬不起来?
说自己中午晚上都只啃了个能打死狗的冷窝窝头,现在饿得胃里直烧?
【我敢说吗?我不敢!】
【我要是告状,他会不会觉得我仗着昨晚的事想往上爬?然后......直接把我拖出去砍了?】
【不行,稳住!我的人设是怂包咸鱼,不能有半点野心!】
沈曼曼吸了口气,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回陛下......挺好的。奴婢......奴婢今天熟悉了一下殿里的环境,大家对奴婢都很好。”
说完,她自己胃里都泛起一阵恶心。
【呕!我好虚伪!我简直是职场忍者神龟!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好什么好?那个叫李德福的老阉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我使唤得团团转,还克扣我伙!他不就是嫉妒我年轻貌美,能爬上龙床吗?】
【虽然爬...并不是我自愿爬的,而且爬的过程一点也不美好,但这总归是事实!】
【要放我们公司,他这就叫职场pUA!打压新人!我要是敢这么对我手下的实习生,第二天就会被挂到网上喷成筛子!】
蔺宸听着他心里搭起的戏台,再看看她嘴上那幅感恩戴德的样子,眼底的墨色更深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水面。
“哦?都很好?”
他故意将尾音拖长,像根羽毛,挠得沈曼曼心慌。
【他什么意思?他不信?他是不是又听见了?】
【完了,完了。我这张破嘴,在心里也管不住!我怎么就忘了暴君能听到呢?我怎么就不能当个真正的哑巴呢?】
“是......是的,陛下。”
她只能硬着头皮重复。
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李总管......李总管特别关照奴婢,给奴婢安排了很清闲的活儿,还......还给奴婢吃了好吃的......”
【清闲?擦一百多个琉璃灯叫清闲?那我祝她天天都这么清闲!】
【好吃?那个能把人牙硌掉的窝窝头叫好吃?那我祝他顿顿都吃那个,噎死他个老不死的变态!】
【我为什么要撒谎?因为我怕死啊!我要是说了实话,你一句话就能把李德福咔嚓了。可他是伺候先帝的老人,在宫里关系多着呢!你为了我一个宫女动他,底下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画面:我被一群妃子围着,唾沫星子乱飞,暴君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不行不行,这剧本不行!】
【所以,我只能忍。等我熬出头之日,或者......熬到你腻了把我忘了,我再想办法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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