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暖阁里,鎏金拨浪鼓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金光。鼓面是西域小牛皮绷制的,温润紧实,鼓身镶嵌着十二颗七彩琉璃珠,转动时叮当作响,手柄上雕刻的北斗七星纹刀工精细,每颗星斗都透着古意——这原是先帝赐给太子的百日礼,用锦盒珍藏了二十余年,今日却被老五澹台铢翻了出来,摆在案几中央。
小团子穿了身大红锦袍,领口缀着绒球,活像年画里的招财童子,鼻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渣。他正蹲在地上,用细针小心翼翼挑开鼓底的暗格,肉乎乎的小手灵活得不像话:“《南宫乐经》说了,‘魔音穿脑,需借器物传力’,这拨浪鼓可是个好宝贝!”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倒出些淡紫色药粉往鼓腔里塞,正是老四特制的“迷魂散”,遇震动会挥发无色无味的迷烟。
“再加点这个!”澹台铢又摸出几颗南海珍珠,塞进鼓腔角落。这珍珠是他从老五的“藏宝盒”里偷拿的,被老四用“化珠散”处理过,遇热会融化成黏合剂,还能让鼓声变得低沉嗡鸣,“保证敲一下就让人脑袋发懵!”他边说边在鼓柄上抹了层蜂蜜,黏糊糊的甜香很快弥漫开来。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苍老的训斥声。原是礼部尚书钱大人又来了,这老头以“死谏”闻名,三天两头就来东宫挑错,今日更是捧着厚厚一摞《礼制大全》,绛紫色官袍下摆扫得地面沙沙作响。“太子殿下!纵容幼妹顽劣,无视礼法,长此以往,皇室威严何在?”他刚跨进殿门就开始唾沫横飞,山羊胡子随着激昂的语调一翘一翘,活像只炸毛的老山羊。
乳母正抱着小星星喂奶,小丫头刚喝饱,听到这刺耳的嚷嚷声,小嘴一瘪,粉嫩的小腿蹬得欢快。她穿了身杏红肚兜,发间系着的银铃叮当作响,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钱尚书,显然对这吵闹的“老东西”很不满。
“星星乖,玩这个!”澹台铢趁机把拨浪鼓塞到妹妹手里。蜂蜜的甜香瞬间吸引了小星星,她一把抓住鼓柄,小手指还没力气摇,就先把鼓面凑到嘴边啃了起来,口水顺着鼓身往下淌。
钱尚书说得正起劲,唾沫星子溅到案几上的茶盏里:“小郡主如此顽劣,皆因殿下不加约束!臣请殿下即刻禁足郡主,延请太傅教其《女诫》,否则……”
“咚!”
一声闷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钱尚书只觉额头一阵剧痛,伸手一摸,竟肿起个大包。抬头看去,只见小星星不知何时爬到了案几上,正挥舞着拨浪鼓,鼓身的琉璃珠随着动作甩得飞起,刚才正是一颗蓝珠子砸中了他。那鼓声格外古怪,没有寻常拨浪鼓的清脆,反而带着种低沉的嗡鸣,钻进耳朵里让人脑仁发麻。
“成何体统!简直不成体统!”钱尚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星星就要开骂。话音未落,又是“咚”的一声,第二颗紫琉璃珠精准砸在他鼻梁上。更诡异的是,珠子触到皮肤瞬间炸开,溅出些紫色粉末,老头顿时觉得舌头打结,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咚咚咚!”小星星玩得兴起,把拨浪鼓摇得像个小风车。那些琉璃珠仿佛长了眼睛,专往钱尚书身上招呼:砸中帽子上的璎珞,珠串散落一地;击中腰间的玉带,玉佩“啪嗒”掉在地上;甚至连靴子上的云纹都没放过,颗颗精准命中要害。没一会儿,钱尚书的官袍就被珠粉染得五彩斑斓,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锦鸡,狼狈至极。
“妖……妖术!”钱尚书好不容易憋出三个字,眼前突然一花——小星星竟从案几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举着拨浪鼓,小屁股一扭,鼓柄末端的木球“咚”地一声,精准命中他的额头!
这一击力道不大,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鼓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钱尚书眼冒金星,身子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官帽滚落一旁,露出地中海脑袋上用朱砂画的小王八——正是老二澹台战昨日趁他午睡时的杰作,此刻在烛火下格外醒目。
满殿瞬间死寂。侍卫们举着刀僵在原地,宫女们捂着嘴不敢惊呼,连太子澹台烬都忘了训斥,盯着案几上挥舞拨浪鼓的女儿,嘴角忍不住抽搐。小星星见钱尚书不动了,还以为是在跟她玩,摇摇晃晃走到老头身边,用拨浪鼓戳了戳他的脸,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开心地继续摇鼓:“咚!咚!咚!”
“天佑郡主!此乃祥瑞之兆啊!”老三澹台墨突然高声喊道,不知从哪摸出本《周礼》,举得高高的。他穿了身雪白儒衫,活像个微服私访的小钦差,书页间夹着的糖纸簌簌往下落,“《瑞应篇》有云‘圣婴击鼓,奸佞伏诛’!钱大人昏聩,正是郡主替朝廷肃清谗言,此乃大吉之兆!”
老四澹台鹊蹲在旁边,鼻梁上架着副水晶小眼镜,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奋笔疾书:“拨浪鼓配迷魂散,击晕效果提升五成,琉璃珠精准度百分之九十八,记下来记下来……”他时不时用银签挑点鼓边的粉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药材。
太子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点头:“三弟所言极是。看来星儿天生有监察之能,倒是份难得的‘教具’。”他目光扫向殿外蠢蠢欲动的言官,那些人立刻缩起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击鼓教训”的对象。
混乱中,老大澹台玄趁机溜到昏倒的钱尚书身边。玄色劲装让他几乎融在阴影里,只有腰间短剑的银柄偶尔反射出冷光。他悄悄掀开老头的官袍内衬,只见布料上用隐形药水写着几行密报:“瑞王吩咐,死谏逼宫,若成,赏万户侯;不成,嫁祸太子苛待言官。”字迹娟秀中带着颤抖,墨色浓淡与瑞王府账簿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果然是瑞王的手笔。”澹台玄喃喃道,指尖摩挲着官袍布料。这绸缎质地特殊,摸着滑腻,还透着淡淡的血杏花香——正是南宫家特制的“隐信绸”,遇热会显形,遇水则无痕。他不动声色地用指甲刮下一点布料,藏进袖中,转身回到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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