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一个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瑞王的书房。老大澹台玄今年十二岁,已经出落得身姿挺拔,他穿了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把短剑,剑鞘上刻着精致的云纹,活像个行侠仗义的夜行侠客。他动作轻盈,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很快就找到了瑞王的密匣——那密匣藏在书架后面,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还挂着个铜锁。澹台玄从怀中掏出根细铁丝,轻轻一挑,铜锁就“咔嗒”一声开了。
他从密匣里摸出份用红绸包裹的血书协议,羊皮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协议上的字迹潦草而用力,像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下来的。澹台玄刚要把协议揣进怀里撤离,突然觉得衣角被人拽了拽。
“大哥,你看这个!”老五澹台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小团子穿着身白色的小袄,像个糯米团子,手里还拿着块刚啃了一半的糖糕。他指着协议的背面,眼睛亮晶晶的,“这里有画!”
澹台玄低头一看,只见协议背面用隐形药水画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京城各处的地名,其中某个标着“南宫旧宅”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出来,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先皇后殒身处”。那字迹娟秀中带着锋芒,笔锋凌厉,连“殒”字最后一笔的顿挫都与娘亲留下的药方笔记如出一辙——他还记得,娘亲写药方时,“殒”字总是这样,最后一笔重重一顿,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甘。
子时的更鼓声从远处传来,“咚——咚——咚——”,一共十二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五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南宫旧宅的废墟前——老大澹台玄走在最前面,手握短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老二澹台战身材高大,手里拿着把扫帚,准备随时清理路上的障碍;老三澹台月手里提着个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摇曳,照亮了前方的路;老四澹台鹊戴着个鸟嘴面具,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药瓶,活像个小瘟医;老五澹台乐被老四拉着,手里还攥着颗糖,小脸上满是好奇。
夜风穿过残垣断壁,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废墟里长满了杂草,有的草已经长到了膝盖高,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布满了裂缝。老二澹台战用扫帚撬开地窖的石板时,铁链断裂的声音“咔嚓”一声响起,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吓得老五赶紧躲到了老四身后。
“有千机散的味道……”老四突然抽了抽鼻子,鸟嘴面具下的鼻翼快速翕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样的气息,“很淡,但是能闻到,还混着血杏花的味道……和太子哥哥吃的荷花酥里的味道一样。”
月光如银,静静倾泻在地窖深处,将整个地窖照得如同白昼。地窖中央放着一口水晶棺,水晶棺在月华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晕,棺身剔透,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棺中躺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与太子有七分相似,只是比太子更加柔美,眉宇间带着股淡淡的忧愁。她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指尖缠绕着一串银铃,铃铛上刻着细密的朱雀纹,与东宫的标志一模一样。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眼角的泪痣——那不是普通的黑痣,而是一颗红色的珍珠,珍珠红得像血,与玉玺缺角里嵌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棺盖上刻着一行字:
“烬儿,母后以命换你活”
字迹深入水晶寸许,每个笔画都用力极深,笔画末端还带着细小的裂纹,像是书写时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水晶都被那股决绝的力道震出了细碎的纹路。最诡异的是“活”字的最后一笔,笔画陡然向下延伸,竟隐约指向棺中女子的腹部——那里微微隆起,弧度虽浅,却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显然是怀着身孕的模样。
老五澹台乐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团子揉着鼻子,从荷包里摸出颗裹着金箔的糖球塞进嘴里。糖球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甜意混着一股熟悉的药香在口腔里蔓延,他猛地瞪大眼睛,小手指着水晶棺,声音里满是惊讶:“这、这味道……和太子哥哥每天吃的‘安神丸’一样!”
老四澹台鹊闻言,立刻凑到老五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那药囊是娘亲亲手绣的,上面的药草纹已经有些褪色。他摘下鸟嘴面具,鼻尖几乎要碰到老五的嘴唇,仔细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没错,是安神丸的味道。太子哥哥的安神丸,药方是……”
他的声音顿住,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映得格外深邃,连平日里跳脱的语气都变得凝重起来:“是娘亲留下的。当年娘亲临终前,把这个药方交给了太医院,说这个方子能安神定惊,最适合心脉弱的人服用。太子哥哥自小体弱,太医院便一直用这个方子给太子哥哥制药。”
老三澹台月提着灯笼走近水晶棺,烛火的光芒照亮了女子指尖的银铃。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水晶棺,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银铃……和我们在东宫库房里看到的那串一样,都是朱雀纹。娘亲以前说过,朱雀纹是先皇后的专属纹样,只有皇后才能用。”
老大澹台玄蹲下身,目光落在棺盖的字迹上,手指轻轻拂过水晶表面,像是在触摸一件珍贵的宝物:“‘烬儿’是太子哥哥的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这位女子,真的是先皇后?可史书上说,先皇后在太子哥哥三岁时就病逝了,葬在皇陵里,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废墟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五个小身影瞬间隐入地窖的阴影中,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老大捂住老五的嘴,防止他发出声音;老二握紧扫帚,警惕地盯着地窖入口;老三吹灭灯笼,将其藏在身后;老四重新戴上鸟嘴面具,手按在腰间的药瓶上;老五则紧紧抓住老四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紧张。
月光下,一个披着星尘斗篷的高挑身影缓步走来。那斗篷是深蓝色的,上面缀着无数银色的亮片,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披在了身上,走动时亮片闪烁,仿佛有星星在斗篷上跳跃。那人每走一步,腰间悬挂的银铃就发出清脆的声响,“叮铃——叮铃——”,声音与棺中女子手中的铃铛一模一样,连音调都分毫不差。
身影走到地窖入口,停下脚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夜风掀起她的斗篷衣角,露出里面素白色的裙摆,裙摆上绣着细小的血杏花,与水晶棺中女子素衣上的花纹如出一辙。过了片刻,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走下地窖,脚步轻盈得像片羽毛,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她俯身查看水晶棺时,月光恰好从屋顶的破洞照下来,照亮了她的侧脸——皮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眼间带着股淡淡的忧愁,而眼角那颗泪痣,红得刺目,形状、位置,都与太子澹台烬的泪痣一模一样,甚至连在月光下泛着的微光都分毫不差。
“姐姐,七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像月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贴在水晶棺上,像是在抚摸棺中的女子,“当年你让我带着太子哥哥逃出去,可我还是来晚了……若不是你用‘血杏引’护住太子哥哥的心脉,他恐怕早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地窖的阴影处:“谁在那里?出来!”
老大澹台玄知道躲不过去,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短剑握在手中,却没有出鞘——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子没有恶意,她的眼神虽然锐利,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柔,像极了娘亲看他们时的眼神。“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他沉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先皇后?”
女子看着澹台玄,又看了看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其他四个孩子,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当看到老四腰间的药囊和老五手中的糖球时,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们是南宫家的孩子?这个药囊,是你娘亲绣的吧?还有这个糖球,是东宫御厨特制的‘安神糖’,只有太子和你们这些亲近的人才有。”
老四摘下鸟嘴面具,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我叫苏清辞,是先皇后的妹妹,也是太子哥哥的姨母。当年先皇后察觉到瑞王要谋反,怕太子哥哥有危险,就把他托付给我,让我带着他逃出去。可我赶到东宫时,已经晚了一步——瑞王已经对先皇后下了毒,先皇后用最后的力气把太子哥哥藏了起来,还把这个水晶棺和血书协议交给我,让我务必保护好太子哥哥,找到机会揭露瑞王的阴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水晶棺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先皇后怀的是双胞胎,除了太子哥哥,还有一个孩子。当年瑞王以为先皇后只生了太子哥哥一个,就没有赶尽杀绝。可他不知道,先皇后在中毒前,已经把另一个孩子托付给了南宫家的人,也就是你们的娘亲。你们的娘亲,是先皇后最信任的侍女,也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老五听得眼睛都直了,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奇地问:“那、那我们和太子哥哥是亲戚?”
苏清辞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老五的头,动作温柔极了:“对,你们是太子哥哥的表弟表妹。当年你们的娘亲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带着你们隐居在城外的庄子里,可瑞王还是找了过来。你们的娘亲为了不让你们受到伤害,就故意和你们疏远关系,还假装对太子哥哥漠不关心,其实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保护太子哥哥。”
老大澹台玄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愤怒:“瑞王这个奸贼!他不仅谋反,还害死了先皇后和我们的娘亲,我们一定要为她们报仇!”
“报仇可以,但不能冲动。”苏清辞严肃地说道,“瑞王现在势力庞大,还有突厥人帮忙,我们不能硬碰硬。先皇后留下的血书协议里,写着瑞王谋反的证据和突厥人的阴谋,只要我们能把这份协议交给皇上,瑞王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玉盒,里面放着一枚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朱雀纹:“这是先皇后的凤令,有了它,我们就能进入皇宫,见到皇上。明天就是七月初七,瑞王和突厥人约定在枯骨隘口动手,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把证据交给皇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四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那个装着彩虹色药丸的琉璃瓶,递给苏清辞:“姨母,这个是瑞王用来毒害太子哥哥的‘千机散’,我把它换成了我的‘彩虹丸’。太子哥哥吃了之后会打嗝喷出烟圈,瑞王和他的手下也中招了,现在瑞王府乱成一团,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混进皇宫。”
苏清辞接过琉璃瓶,看着里面的彩虹色药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真是和你娘亲一样聪明。好,就按你说的做。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血书协议和凤令去见皇上,你们去枯骨隘口,想办法拖延瑞王和突厥人的行动,等皇上派大军来支援。”
月光透过地窖的破洞,照亮了众人的脸庞。五个小身影虽然年纪不大,却眼神坚定,充满了勇气——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危险,但为了娘亲,为了先皇后,为了太子哥哥,为了整个国家,他们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苏清辞将凤令交给老大澹台玄,又把血书协议小心翼翼地收好:“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瑞王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来过这里,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众人点了点头,跟着苏清辞走出地窖。夜风依旧在废墟中呜咽,却不再让人觉得恐惧,反而像是在为他们送行。月光下,六个身影并肩而行,走向未知的危险,也走向充满希望的明天。他们的脚步坚定,眼神明亮,像是黑暗中最亮的光,照亮了通往正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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