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锦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油的火,猛地投进这本就紧绷的暖阁,瞬间点燃了空气。
“混账。”陈妙容气得嘴唇发白,厉声呵斥,“世锦,这就是你对姐姐说话的规矩?”
“姐姐?”宋世锦嗤笑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他那张与宋千千有几分相似的俊朗面容,此刻因愤怒而扭曲,“我只有一个姐姐,叫宋娇娇。母亲,自从这个女人回来,家里有过一日安宁吗?如今您竟为了她,要将姐姐赶去寺庙。难道十几年的养育之情,真的比不过那一丝血缘?”
他的手指,笔直地指向床榻上那个连坐都坐不稳的身影。
那眼神,不带一丝亲情,只有鄙夷与憎恶。
仿佛宋千千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面对这毫无道理的指控,宋千千却笑了。
是一种极轻、极冷的笑声。
“你笑什么?”
宋千千抬起那张苍白的小脸,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冬的寒水,直直地看向宋世锦。
“弟弟可知,母亲为何要罚她?”
宋世锦一噎,随即冷哼:“还不是因为你在其中搬弄是非。你恶毒,见不得别人好!”
“弟弟说得对。”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宋世锦的怒火。
“我确实恶毒。我恶毒到,在别人给我下了药,找来外男意图毁我清白,事败后还想杀人灭口的时候,仅仅只是砸了她一个茶杯。”
宋千千的目光,缓缓从宋世锦震惊的脸上,移到陈妙容那张充满愧疚的脸上。
“而弟弟你口中善良的娇娇姐姐呢?她只是被送去寺庙为我祈福,就晕了过去。弟弟心疼了,母亲也心疼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见血。
“母亲,弟弟,你们告诉我,是不是在你们心里,她的名声,比我的清白更重要?是不是我今天就该失了清白之后投井自尽一了百了,才能全了你们一家人的姐弟情深,母女情深?”
这番话,没有一句哭诉,却比任何哭诉都来得更沉重,更诛心。
宋世锦被她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看得浑身一僵,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不是的,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宋千千追问,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她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施针后留下的青紫痕迹,“太医的话,母亲都听见了。我这身子,几年内都已是半个废人,不能行人伦之事。而她宋娇娇,只是额头破了点皮,只是因为要去寺庙静思己过,便成了天大的委屈。”
她撑着身子,缓缓站直,目光扫过陈妙容,扫过宋世锦,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这个侯府的本质。
“我明白了。”
宋千千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是我不该回来。我不该痴心妄想,以为血缘能胜过一切。在你们心里,我这个从乡野里回来的女儿,不过是个污点,一个麻烦。而她宋娇娇,才是你们捧在手心的珍宝。”
她说完,对着陈妙容,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大礼。
“母亲,田庄和酒楼,女儿愧不敢受。您还是留给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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