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越过人群,看见女每东办公室的落地窗后,女人正举着显示器往墙上砸。银色的机身撞在白色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屏幕裂开的纹路像朵迅速绽放的黑色花朵。女每东试图抢夺,却被女人推得撞在书架上,几本厚厚的技术手册砸在她头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cEo的秘书踩着高跟鞋跑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声音都变调了:“快让保安上来!cEo在监控里都看见了!他说……他说不惜一切代价,赶紧把人劝走!不能影响公司形象!”她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最终落在我藏身的会议室门口,眉头皱成了疙瘩。
我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消防通道。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我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形,像被车裂时四分五裂的躯体。我扶着布满灰尘的栏杆往下跑,高跟鞋的鞋跟突然断裂,整个人摔在台阶上,膝盖磕出沉闷的响声。
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些。口袋里的钢笔硌着腰侧,那是父亲送的那支,缺角的纹章刺得皮肤生疼。我蜷缩在楼梯转角,听着楼上传来的喧闹声渐渐模糊,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为女每东,也为那个藏在匿名鲜花背后的、笨拙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间的门被推开。呈申的声音在昏暗里响起,带着明显的喘息:“王尧?你在这里吗?”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台阶,最终停在我蜷缩的角落,“没事了,人被保安劝走了。”
我抬起头,看见他风衣上沾着的灰尘和几滴血迹——大概是劝架时被碰到的。“她……”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女总监怎么样?”
“在办公室里坐着。”呈申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瓶矿泉水,“电脑砸坏了,她额头被砸出个口子,流了点血,没大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膝盖上,“那个女人……手里的照片,都是你。”
我拧开瓶盖的手指顿住了。矿泉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台阶上,晕开小小的水渍。“我知道。”我想起那张被画了叉的年会照片,想起女每东每次看她时躲闪的目光,想起今早碰掉水杯时他慌乱的神情,“我早该知道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我能听见呈申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大概是有人报了警,那声音尖锐而遥远,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cEo说给女总监放个长假。”呈申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技术部暂时由滔宠代管。王尧,你……”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打断他,将脸埋进膝盖。黑暗中,那些被车裂的疼痛再次袭来,却意外地带着某种奇异的平静。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戳破,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那台被砸坏的电脑,就算修好,裂痕也永远留在那里。
楼上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大概是保洁在清理碎片。我慢慢站起来,膝盖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一切不是梦。我捡起断裂的高跟鞋,赤着脚往楼上走,每一步都踩在冰凉的台阶上,像在走向某个无法逃避的结局。
办公区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女每东办公室门口还围着几个保安。我经过时,看见那台破碎的acpro被装进黑色垃圾袋,银色的机身在阳光下闪着惨淡的光。女每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像只受伤的兽在舔舐伤口。
我没有停下脚步。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从抽屉里拿出那半盒抗焦虑药片。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桌面上,照亮了那支缺角的钢笔。我捏出一片药片放进嘴里,苦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时,突然想起女每东今早说的话——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代码,也需要不断迭代。
只是有些迭代,代价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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