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海中慢慢浮起,我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木质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霉味。头痛得厉害,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涌,像是有人在耳边不停诉说着另一个人的人生。
我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小屋,土墙斑驳,角落里堆着几捆干草,唯一的窗户糊着破旧的纸,阳光透过纸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却布满了薄茧,显然不是我之前熟悉的那双手。
“清如,该吃药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她看到我醒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总算醒了,昨天淋了雨,发了高烧,可把我吓坏了。”
清如?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回荡,陌生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现在附身的女子,名叫周清如。她的父亲周诺,曾是南宋朝廷的大臣,因在朝堂上力谏高宗,请求为岳飞将军正名,同时主张集结兵力攻打金中都,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在殿上拔剑自刎。高宗虽不愿答应他的请求,却也不想落得“逼死忠臣”的骂名,急忙让人夺下匕首,可周诺已割中大动脉,最终倒在了金銮殿上。
皇帝震怒,认为周诺此举是故意羞辱朝廷,当即下旨将周诺的家眷赶出京城,贬为平民。曾经的大家闺秀周清如,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沼,跟着年迈的乳母(也就是眼前的老妇人)来到这江南小镇,靠给人缝补浆洗勉强糊口。
“乳母,我没事了。”我开口说道,声音轻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这是属于周清如的声音。我接过药汤,一股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强忍着喝下,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周清如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周诺身材高大,眼神坚定,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最喜欢的糖糕,还会教她读史书,告诉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对了,小玉呢?”我突然想起记忆中那只陪伴周清如的玉面狸。小玉是周诺生前养的宠物,身上有三种颜色棕,黑,白,眼睛周围是淡淡的黑色,像戴着一副墨镜,格外可爱。周诺死后,小玉便一直跟在周清如身边,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在院子里呢,刚才还在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乳母笑着说,“这小东西,跟你父亲在世时一样,调皮得很。”
我走到院子里,果然看到一只雪白的玉面狸正蹲在老槐树下,用爪子刨着土,看到我出来,立刻丢下爪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脚边,用脑袋蹭我的裤腿,发出“呜呜”的撒娇声。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这只小小的玉面狸,成了我与周清如记忆的连接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渐渐与周清如的身体融合,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清晨,我会跟着乳母去镇上的集市买东西,听着街上小贩的吆喝声,看着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来来往往,感受着南宋末年江南小镇的烟火气。但我也能从人们的交谈中,感受到潜藏的不安——金国的铁骑步步紧逼,边境战事不断,很多百姓都在担心,战火迟早会烧到这里。
周清如的记忆里,充满了对金国人的痛恨。她记得父亲曾跟她说过,岳飞将军率领岳家军抗击金兵,屡建奇功,却被奸臣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无数百姓为此痛哭流涕。父亲的死,更让她坚定了“抗金”的信念,她时常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为父亲、为岳飞将军报仇,让金国人付出代价。
这天下午,我带着小玉去镇上给人送缝补好的衣裳,刚走到镇外的树林边,就听到树林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我心里一紧,想起周清如记忆中那些关于“吞汉司”的传闻——吞汉司是金国设立的特务机构,专门追杀反抗金国的义士和南宋的忠臣,手段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我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往树林里看——只见几名穿着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面罩的人,正围着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打斗。那男子手持长剑,身手矫健,剑法凌厉,很快就将两名黑衣人刺倒在地。但黑衣人人数众多,且个个武功高强,男子渐渐体力不支,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
“郑明远,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为首的黑衣人冷笑着说,“我们吞汉司盯上的人,从来没有活口!”
郑明远?我心里一动——这个名字在周清如的记忆里出现过,他是江南一带着名的反金义士,长期组织人马抗击金国的侵略,保护百姓免受金兵的骚扰,深受百姓爱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郑明远咬着牙,忍着伤痛,再次举起长剑,朝着为首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侧身躲开,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奇怪的武器——那武器看起来像一根长长的铁管,前端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兵器都不一样。
“去死吧!”黑衣人冷笑一声,将那武器对准郑明远的胸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郑明远闷哼一声,胸口瞬间涌出大量鲜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长剑也掉在了一旁。
黑衣人走上前,踢了踢郑明远的身体,确认他没有动静后,才收起武器,带着剩下的手下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说:“敢跟金国作对,这就是下场!”
等黑衣人走远后,我立刻从树后跑出来,快步走到郑明远身边。小玉也跟着我跑过来,蹲在郑明远的身边,用鼻子轻轻嗅着他的身体,发出担忧的“呜呜”声。我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郑明远的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息!他还活着!
我心里又惊又喜,来不及多想,赶紧扶起郑明远的身体。他身材高大,我扶起来十分吃力,只能半拖半扶着他,慢慢往树林深处走去。我记得树林深处有一间废弃的木屋,是之前周清如和乳母偶尔采草药时休息的地方,那里偏僻隐蔽,正好可以用来给郑明远治伤。
一路上,郑明远偶尔会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袖,我却丝毫不敢停歇,只想着快点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小玉也很懂事,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时不时用身体蹭蹭我的腿,像是在给我加油打气。
终于,我们来到了那间废弃的木屋。我推开破旧的木门,把郑明远扶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然后赶紧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草药——这是乳母教我采的止血草药,平时用来处理小伤口,现在只能先用来给郑明远止血。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郑明远的衣服,看到他胸口的伤口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很大,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显然那奇怪的武器上涂了毒。我赶紧把草药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撕下来的布条紧紧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床边大口喘气。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郑明远,我心里暗暗祈祷:郑义士,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死,还有很多百姓需要你保护,还有抗金大业等着你去完成!
小玉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郑明远,偶尔用舌头舔舔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阳光透过木屋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郑明远苍白的脸上,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必须好好照顾他,帮他养好伤,让他重新站起来,继续为抗金事业而奋斗。而我,作为周清如,也将在这个动荡的南宋末年,开启属于我的新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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