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已经有了!?”
听到刘树义的话,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在刘树义手中的纸张上。
只是距离太远,田康等人难以看清纸张上的字迹。
而张部,则已然下意识上前,眼睛都要贴到纸张上,他太想知道经过刘树义提出的三道筛选后,嫌疑人还有几人,又都是谁。
眼见众人急切的模样,刘树义没有吊胃口,道:“因我们抵达邢州城时间有限,又人生地不熟,所以无法挨个调查,因此与江刺史有接触之人的名单,是来源于卷宗里张参军问询的口供……”
他看向脖子伸的老长,紧盯着纸张的张部,道:“张参军,我观卷宗上除了案发现场周围那些百姓的口供外,你还询问了春香阁与刺史府衙内许多人的口供,不知这些人可是近期与江刺史有过接触之人?”
张部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他汗颜道:“确实是与江刺史有过接触之人,只是下官当时问询时,并没有怎么怀疑他们……下官多日没有收获,案情难以推进,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是好,便想着干脆把近期所有和江刺史有过接触的人,都问一问,或许能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
“可是下官问了一圈,也没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后被人利用,差点冤枉了好人。”
刘树义笑道:“张参军看似无用之功,实则已经接近了真相,只是凶手隐藏得太深,难以被轻易察觉罢了。”
“而且若无张参军的问询,本官也难以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将名单确定好……到底,此次能够找到凶手,张参军功劳也不。”
张部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刘树义:“下官……也有功劳!?”
刘树义笑容温和:“此名单就是以你的问询结果为基础进行筛选的,张参军自然有功劳。”
张部看着刘树义脸上真诚的笑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暖流包裹。
想他在刺史衙门辛苦多年,既要坚持心中的底线,又不能得罪刺史和别驾,日日处于理想与现实的煎熬之中,最后更是被裹挟,不得不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从江睿与楚雄那里得到多少夸奖,功劳更是不用多,能被抢走的都被抢走了。
以至于他堂堂司法参军,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而现在,一个自己针对过,还差点冤枉的朝廷大官,却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要将功劳分给自己……
这让张部的内心,十分复杂。
懊恼,后悔,感动,挣扎……
种种情绪不断在他心里交织。
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刘树义,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楚雄。
“张参军!”
楚雄察觉到了张部的异样,直接冷喝一声,声音冰冷道:“不要忘了刺史衙门的规矩,办案中途,岂能分心?”
虽是提醒张部不能分心,可张部如何不知道,楚雄真正的意思,是提醒他别忘了身份,别被刘树义给收买了。
“收买吗?”
张部抬起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心口那有力的跳动,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撑住江睿与楚雄的裹挟。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理睬楚雄,向刘树义道:“刘郎中,经过多轮筛选后,不知还剩几人?”
楚雄见张部没有回应自己,甚至都没有看自己,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刘树义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他对张部的判断,果然没错。
所有的话,也都没有白。
他看向张部,不再多言,直接道:“三人。”
“三个?”
张部瞳孔一跳,如他所料,经过三轮筛选后,剩下的人,果真不多。
“是哪三人?”他连忙询问。
刘树义将纸张递给了张部:“张参军可自行查看。”
张部毫不迟疑的接过纸张,目光迅速向上看去。
便见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三个名字。
袁峰,安强,青青。
“竟是他们三人?”
这些人张部都问询过,自然知道此三人的底细。
袁峰乃刺史府衙的衙役,半年前因没有完成江睿的任务,被江睿当了典型从重处罚,打了二十大板,又罚了三个月的月俸,因平时江睿就剥削普通官吏,所以袁峰基本上没有积攒下什么钱财。
这三个月的月俸一罚,直接使得袁峰家里捉襟见肘,而恰巧那时袁峰母亲患了重病需要买药,可袁峰月俸被罚,根本没有钱财去买药材。
又因他被刺史责罚,当成典型,其他人都不敢与之接触,使得他借钱都借不到,最后其母亲患病身亡。
不过袁峰从未表露过因此仇恨江睿的想法,他只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没有完成任务,使得他最终连累了娘亲……
而安强是邢州城的一个有名富商,生意遍及整个河北道,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江睿贪婪,邢州城有这样一个富商,岂会不起贪念?
所以江睿找了个由头,将安强给关了起来,让安强用一半家财买命。
安强虽然重利,却也知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更明白此刻他为鱼肉,根本没得选,所以安强就想答应。
可安强的儿子听闻此事,许是读书读傻了,竟然公然喊冤,并且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道出江睿胁迫安强的真相,使得江睿勃然大怒,直接命人打安强儿子的板子。
安强儿子就是一个身体瘦弱的读书人,再加上江睿震怒之下,衙役根本不敢留手,安强儿子就这样被打死了。
安强得知此事后,无比伤心,一夜白头……但他并未叫嚷着报仇的话,反而让人给江睿传话,愿意献上七成家财,只求能出狱为儿子送葬。
江睿被害的十余天前,似乎是很缺钱财,不仅让衙役收税,也找到了安强,希望安强再送上一些钱财……
至于最后的青楼花魁青青,张部就不是太清楚青青与江睿的恩怨了。
他看向刘树义,道:“范围缩到他们三人,就容易多了,接下来只需要每个人详细审问,就有机会知晓谁是凶手。”
谁知刘树义却是摇头道:“倒也不必每个人都审问。”
“刘郎中的意思难道是……”张部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还能继续缩凶手的范围?”
“还能缩范围!?”众人一怔。
楚雄看向刘树义的神色,也震惊中带着凝重。
能从茫茫人海里将凶手的范围缩到三人,在他看来,已经十分恐怖了,结果刘树义还能继续缩。
这岂不证明,他以为自己已经高看刘树义了,结果还是轻视了刘树义?
而这样的刘树义,难保不会再做出什么超出他想象的事。
刘树义微微颔首,道:“刚刚我们分析的是凶手下毒和动手之事,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我们没有分析。”
“什么事?”张部忙询问。
“第一件事……”
刘树义道:“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如何下毒的?”张部蹙眉沉思。
刘树义看向众人:“我刚刚只了三鸩之毒乃是口服的毒药,除此之外,三鸩之毒其实还有另一个特点我没有。”
“什么特点?”张部问道。
“它不是无味的毒药,正相反,它有些苦。”
“味道苦!?”张部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眼猛的瞪大。
他连忙看向手中的名单,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道:“袁峰可以排除了!”
“排除?怎么就突然能排除了?”田康不明白张部的意思。
只是毒药有苦味罢了,怎么直接就能排除一个嫌疑人?
张部眉头紧锁,道:“三鸩之毒既然有苦味,那就明无法混入一般食物中,让江刺史服用。”
“袁峰虽然一直在刺史衙门当差,有机会下毒,但江刺史在刺史衙门所吃的膳食,都是普通常见的食物,但凡沾点苦味,就必然能尝出来。”
“可江刺史从未过膳食味道不对,这足以证明袁峰没有下毒。”
“而另外两人……”
他看向田康等人:“江刺史去找安强索要钱财,安强在府里摆过宴席,宴请过江刺史,青青在春香阁更是多次与江刺史一起用过膳,他们也自然与江刺史一同饮过酒。”
“大家都知道酒的味道十分的烈,如果在酒里掺入些许苦味的三鸩之毒,因酒味刺鼻浓烈,未必就能尝得出来。”
“再加上江刺史饮酒后,感官不会如往常那样敏锐,也就更能骗过他的感知,让他吃了毒药也不知晓。”
“甚至,哪怕安刺史尝出来味道奇怪,他们也可以借口这酒是从商队购买的外地特色酒水,想来江刺史也不会多想。”
田康等各州县官员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
张部却犹豫了一下,紧张的看向刘树义,道:“刘郎中,下官的分析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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