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
刘树义看向他:“我们不能如搜查菜行一样,简单粗暴的动手。”
“你的意思是说?”杜构心中微动。
刘树义点头:“我们得隐藏身份,先去戏园探查一下,了解一下他们的底细,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
一刻钟后。
刘树义、杜构、杜英、赵锋,从一个制衣店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上,不再是代表其身份品级的官袍,而是换成了日常装束。
刘树义与杜构,分别着一件蓝色和青色的华服,衣服上有金色云纹,端的是贵气十足。
杜英原本穿的就是寻常女子的衣裙,所以没有改变。
而赵锋则换上了仆从的灰色衣袍。
几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便如同结伴出行的富家子弟一般,意气风发,十分自得,便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会是当朝的六品官员。
赵锋左右瞧了瞧,见周围行人都很自然从他们身旁经过,没人多注意他们,他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们身份隐藏的很好。
“刘员外郎……”
“要叫少爷。”
“少爷……”
赵锋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刘树义这么快进入角色,他压低声音道:“只有我们四人,会不会有危险?”
刘树义手中折扇轻轻挥动,一副纨绔子弟的气质,淡淡道:“只要不暴露,就不会有危险。”
言外之意,若暴露,那就未必了。
赵锋有些担忧:“我们要不要再多安排一些人跟随保护?”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自己烂命一条,能活到现在,都是刘树义给他的,但刘树义三人不同,一个是自己恩人,两个是宰相府的长子和千金……任何一人出事,都不是他能承担的。
刘树义知道赵锋的担心,劝慰道:“放心吧,王县尉他们也都换了便服,就在戏园周围策应,只要发现不对,他们会第一时间冲进去解救我们。”
“我也不愿以身犯险,但我们是去秘密打探消息的,若是人太多,恐怕刚到那里,就会被关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打探什么秘密?”
“咱们四人彼此最熟悉,默契十足,关键时刻可以彼此配合,人数不多不少,正合适。”
其实他也考虑让王硅跟着,王硅身为长安县尉,自身是有一定武艺的,只是这些贼人买卖人口的根据地就在长安县管辖区域,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必然对长安县衙的人极为关注和熟悉。
因此王硅也罢,县衙其他衙役也罢,恐怕一出现,就会被认出来。
而他带来的刑部吏员,都是文弱的读书人,长孙宅邸的护院倒是强壮,可与他一点也不熟,到时候表现生疏,那就相当于自曝了。
所以诸多考量后,只有他们四人,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刘树义越发的期待陆阳元的加入,他身边真的太缺武艺高强的护卫了,只等陆阳元身体恢复,自己小队最后的短板,就能补全了。
闲聊间,众人来到了戏园的正门。
区别于平平无奇的后门,正门十分宽敞高大。
上有一块匾额——喜乐戏园。
戏园大门敞开,不时有马车进出。
两个穿着灰衣的侍者守在门口,迎来送往,十分熟练。
这一幕,确实与菜行掌柜说的一模一样。
刘树义与杜构对视了一眼,旋即便大步迈出,从容向戏园走去。
他们刚到戏园大门,一个侍者便迎了上来:“几位客官,看戏吗?”
刘树义眉毛一挑,手中折扇倏地打开,在这寒冷的春季轻轻摇晃,潇洒倜傥又十分不羁:“来戏园不看戏,难道来住店?”
听到这纨绔语气的话,侍者顿时明白刘树义的性格,他不敢乱说话,忙抬起手,轻轻拍了自己脸一下:“巧小人这嘴,贵客来戏园,当然是看戏的。”
说着,他连忙侧身都爱:“几位贵客里面请。”
刘树义迈步走进,一边走,一边摆着扇子道:“今儿个有什么好戏没有?”
侍者赔笑道:“当然有,我们这最出名的好戏《鸳鸯春》,正在台上唱着呢。”
“《鸳鸯春》?”
刘树义摇头道:“一听名字就不好听,若是叫鸳鸯戏水,本少爷才喜欢。”
杜构几人听着刘树义这透着一股放荡不羁又放浪形骸的话,眼皮都不由跳了几下。
他们真的没想到,刘树义伪装起纨绔子弟来,竟然如此的擅长。
若不是他们足够了解刘树义,都会怀疑,这会不会才是刘树义的本性。
便是杜英,那双漂亮的眸子,也上下打量着刘树义,似乎要将眼前的刘树义,与印象里的刘树义仔细比较一般。
“鸳鸯戏水我们倒是想唱,但衙门不允许啊……”侍者苦笑接话。
刘树义撇嘴:“你们大门一关,谁知道你们唱的是什么?”
侍者只是摇头,不敢回话。
眼见侍者嘴牢,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刘树义眸光流转,正要准备换个话题,忽然见到他们在一个岔路口正向右转去,可先他们一步进来的马车,却是向左去了另一条路。
而那条路通向的,是后院的院门,院门前此刻正有两个侍者守着。
刘树义心思百转,想了想自己的人设,直接抬起手,指着那辆马车,道:“它怎么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因刘树义已经形象的展露出自己的纨绔属性,所以侍者也没多想,只是笑道:“那是我们掌柜的友人,掌柜要单独宴请。”
“单独宴请?”
刘树义心中若有所思,表面却丝毫不显,只是点了点头,便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戏台。
此时戏台上,果真有戏子在唱戏。
下方有着几十张桌子,此刻正稀稀拉拉坐着二三十个人。
人不算多,但也不算特别少。
侍者请刘树义几人在靠近戏台的一张桌子坐下后,便道:“我们这有特色吃食,有……”
不等他说完,刘树义直接大手一挥:“小爷不缺银钱,把你们这特色的东西都端上来。”
侍者连忙点头:“是是,小人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侍者离开后,刘树义视线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台上的戏子外,并无其他侍者看守这里。
杜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道:“看来这戏园的前院,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唱戏看戏之所,所以他们也不怎么关注这里,真正有秘密的,恐怕是刚刚那辆马车去的地方。”
赵锋蹙眉道:“可是那里有人看守,我们没法进去。”
刘树义指尖轻轻磕动桌子,沉吟些许,道:“先不急,等他们把饭菜上来后,我们想办法去后院瞧一瞧。”
戏园的效率很高,没多久,所有饭菜便都端了上来。
侍者十分热情的询问:“贵客可还有吩咐?”
刘树义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本少爷用膳时,不喜被人盯着。”
侍者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少爷,总会有些特殊的毛病,所以也不意外,见刘树义不需要他服侍,便连忙点头后,退了下去。
刘树义又坐了一会,确定侍者果真离去,且没有任何人盯着他们,他放下筷子,道:“刚刚来时的路上,我发现戏园的茅房,与后院的院墙很近……”
杜构迅速明白刘树义的意思:“你要翻墙?”
赵锋左右瞧了瞧:“可那墙有些高,我们又都不会武……”
“无妨。”
刘树义摇头:“我观察过了,那墙再高也没有两人摞起来高,所以只要有人在
赵锋还是有些担心:“可万一有人过来,发现我们在翻墙……”
“那就希望王硅他们能及时进来吧……”
刘树义从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探查戏园的秘密,那便不可能还没行动,就先给自己打退堂鼓。
他直接起身,向杜英道:“杜姑娘,你留在这里,若是侍者过来询问,你就说我们去茅房了,若是听到了茅房那里传来吵闹的动静,不要犹豫,立即离开这里,冲出戏园,只要你冲出戏园,王硅他们就能立即保护你的安全,也能知道我们发生了意外。”
杜英明白自己来此的意义,便是应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刘树义,道:“鼻吸类的迷药,可短时间内让人手脚发软,吸入过多的话,可迅速陷入昏迷……若是遇到意外,它或许能帮到你们。”
刘树义接过迷药,深深看了杜英一眼,道:“注意安全。”
杜英点头:“你也是。”
看着两人互道珍重的样子,这一刻,赵锋和杜构竟然罕见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的错觉。
刘树义不再耽搁,迅速与杜构赵锋离去。
因戏园完全是正常经营,并无丝毫问题,所以沿途皆没有侍者把守关注,刘树义三人得以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了茅房旁的院墙下。
抬起头看着一人多高的院墙,刘树义没有废话,直接看向赵锋:“能撑住吗?”
“能!”
赵锋重重点头,他直接站在墙下,双手交叉,置于身前,道:“别看我瘦弱,可我流放的这段时间,也吃过不少的苦,受过不少的累,这点事,不算什么。”
刘树义微微颔首:“接下来你就在这等着我们,若听到后院传出混乱的声音,便可能是我们暴露了,你立即去找杜姑娘,带她离开,不要妄图去救我们……让王硅知道我们发生意外,让他立即带人冲进来,才能真正保护我们的安全。”
他知道赵锋重情重义,所以不得不再次叮嘱,以免赵锋因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做出冲动的事。
赵锋明白刘树义的意思:“刘员外郎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树义与杜构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迟疑,迅速借着赵锋的力,先后爬到了院墙上。
刘树义趴在院墙上方,小心翼翼的向了下去。
杜构紧随而至,落到地面后,他低声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刘树义刚要说话,两人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
两人心中一惊,连忙蹲下身来,借助树木隐藏自己。
循声望去,便见又一架马车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的路上经过,这辆马车似乎经常来此,熟悉道路,所以并未有侍者跟随。
刘树义眸光一闪,道:“跟上它。”
他们小心的跟在马车后方,沿着路左拐右拐,很快到了一个大的庭院前。
而这里,竟然停了二十几辆马车。
“这么多马车……都是运送奴隶的?”杜构有些意外。
马车在大唐,算是高端的交通工具了,便是杜构家里,也只有几辆马车而已。
可这小小的戏园里,却有足足二十几辆,且每一辆马车看起来都很豪华。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华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刚走出,就有一个侍者上前:“赵掌柜!”
被称为赵掌柜的华服男子微微点头,不紧不慢道:“今天可有什么新鲜货色?”
侍者笑道:“有,好几个新鲜货色呢,昨晚才到,保证有赵掌柜满意的。”
“哦?那我倒是期待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后方的建筑内。
“昨晚才到……难道!?”
杜构听着两人的话,猛的看向刘树义,猜测道:“难道他们不是把奴隶送到买家手中,而是让买家自己过来挑选?”
“而他说,昨晚才到,是不是凶手昨晚从林家,带走了最后一批人!?”
刘树义目光闪烁,点着头:“以目前所见,极大概率是这样……”
“怪不得有这么多马车,原来不是他们运送奴隶所用,而是买家的……”
杜构道:“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这里就是他们的据点,我们要通知王县尉他们吗?”
刘树义看向对面的建筑,只见那是一个圆形的房子,面积不小,恐怕是专门为了关押奴隶所建。
此时那个建筑的门前,正有两个带刀的护卫看守。
他们两人身份不明,不可能名正言顺进入其中,混恐怕也没法混进去……
他视线向建筑其他方向扫去……
这时,他目光一闪。
“那里有一扇窗户,可以避开护卫的视线……”
刘树义向杜构低声道:“我们看一眼里面的情况,进行最终确认,若没有问题,便可让王硅他们直接动手。”
杜构明白刘树义的谨慎,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猫着腰,借助马车的遮掩,避开了守门的两个护卫的视线,来到了一扇窗户下方。
刚到这里,他们就能听到嘈杂的声音,从窗户传出。
刘树义看了一眼那两个护卫,见护卫视线没有往这里探寻,不再耽搁,直接起身,伸出手,轻轻将窗纸捅了一个洞。
他视线向内看去。
然后……
刘树义瞳孔,倏地一凝。
杜构见刘树义这异常的反应,也连忙捅了一个洞,向房内看去。
旋即……
他的表情,也与刘树义一样。
只见房间内,是一个类似于外面戏台的布置。
中间是高高的台子,四周是座位。
此时四周,正坐着三四十个衣着华贵的人。
他们脸上带着诡异的疯狂的神色,正紧紧地盯着台上。
而台上,有着五个铁笼,铁笼里分别关着一个人。
三个男子,两个女子。
其中的四男四女,衣不蔽体,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他们身上都是鞭痕,满身的伤口,双眼麻木,已经感受不到正常人的精气神。
中间的笼子,关着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男子,他幞头已经不见,披头散发,此时双手抓着精铁栏杆,愤怒吼道:“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放了我!”
在铁笼外,一个穿着一身红,十分喜庆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若不知道……你早已死去,岂会活到现在?”
说完,他看向座位上的贵客们,道:“诸位贵客,这人是谁,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
“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的长子,太常寺寺丞长孙冲!”
“其身份有多尊贵,自不必多说!”
“其细皮嫩肉,味道有多好,也自不必多说!”
“那么,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是想直接买下他,折磨、暖床、驯化……”
“还是……”
他抬起手,指着高台上,关押着极其暴躁,嘶吼不断的野狼的铁笼,咧嘴道:“让他与野狼搏斗,见识一场贵族外戚与野狼的生死之战!”
“你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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