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韩琦的智慧,暂时还没法理解什么叫经济掠夺。
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思考强权之外的东西。
李长安告诉他,你想要战争,那就去做预算吧,除非损益表为正,否则财政议会是不会签字的。
损益表?韩琦六十岁之际,又学会了一样新东西。
离开李长安的陪同,他对东大升起了无穷的好奇心,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在以超出他认知的方式运转。
比如医学院,他们正在学习杀猪,确切的说,也不是杀猪,而是把一头猪切碎,或者叫奇怪的分割。
他们会研究每个器官的大小和重量,以及跟体重的比例;
会研究两种血管的走向和分布,以及末端如何进行渗透链接;
会研究怎么把脊骨剖开,研究节数,并且将骨髓在某种液体里陈放,数它的分支数目。
一群怪异的人,连杀一头猪繁琐无比,甚至还画了许许多多的图像进行记录。
更神奇的是,这里有一种镜子,透过它,能看见水中的“大千世界”,一个长得像鞋垫子似的小东西,吞噬绿球。
他们说,世间极小处仍有生命,比生命更小的,是病菌和病毒。
在人的体内和体外,寄宿着跟天上星星数量一样多的病毒,跟海边沙粒一样多的病菌。
人会生病,就是这两样东西出现了失衡,也就是理论上的水火不调。
用这种方式来阐述医学,韩琦觉得他们就是邪修,简直欺师灭祖,挬逆人伦,是对张仲景和华佗的背叛。
这还不算完,另一群学生更恐怖,他们居然胆敢私修医书。
把一个个记载的病例或者药方进行统计对比,研究药量的使用规律,用药和不用药患者的康复程度。
一帮儒生,居然干起来账房的活计。
最可恨的是,他们把质疑“圣贤”完全不当回事,心中根本没有对先贤的敬畏。
在医学院的一处朝阳的病房里,他还看见了一个老人,清瘦矍铄,正在窗前读书。
那个人,很像欧阳修。
可是他明明应该病入膏肓了,在宫变之后,这个人不是已经进入了生命倒计时么?
东大有两个地方限制严格,尽管他亮出了枢密使的身份,还是没得到参观权。一个是武学院,一个是科学院。
武学院那边,他只能透过栅栏看到许多人在分组训练,似乎在学习怎么利用堡垒城墙进行攻守。
科学院那边,高高的围墙,紧闭的大门,一丝光都泄露不出来。
奇怪的是,里面的声音非常嘈杂,木头将要崩断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驱赶牲口的口令。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李长安怪,他创造的地方也怪,甚至把跟他关联的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回到枢密院,他召开会议,要求对正在进行的西北战事进行研讨。
这场仗,能不能打,打了能不能赢,赢了能不能赚钱,赚钱了能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部员们很无助,这是什么思考方式?
大宋只有两种战争,一种是这部分长官想打的,另一种是那部分长官想打的。
什么叫赢,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赢,只是分大赢和小赢,长赢和短赢,干燥的赢和有深远意义的赢。
至于打仗赚钱这种事,那是能讨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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