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求生本能驱使下的卑微乞活,一边是母亲以死相逼维护的、那沉重而虚幻的皇室尊严。
最终,那源自血脉和长期威压的孝道与恐惧,暂时压倒了求生的欲望。
他停止了磕头,用颤抖的双手支撑着地面,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冰冷的石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依旧发软,身体微微佝偻,不敢再抬头直视楚宁,但那跪地的姿态,终究是改变了。
只是这站起,并非源于勇气,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对母亲和即将到来命运的恐惧。
自始至终,楚宁都端坐于马背之上,冷眼旁观着这场母子之间,关于尊严、生死与恐惧的短暂交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因刘襄的跪地求饶而流露出丝毫的得意或鄙夷,也没有因独孤伽声嘶力竭的斥骂而显现半分恼怒或激动。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映照着眼前的一切,却不起丝毫涟漪。
在他眼中,独孤伽的愤怒与指控,不过是败犬的远吠,是旧时代垂死前无力的挣扎。
那些关于“侵犯大汉”、“杀害先帝”的指责,在他看来,不过是成王败寇的必然注脚。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在权力的铁蹄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并不急于辩解,更不屑于动怒。
至于刘襄,那个被推上皇位又迅速被抛弃的可怜傀儡,其卑微的求生和懦弱的站起,更引不起他丝毫的怜悯。
乱世之中,仁慈是奢侈品,尤其是对前朝皇族,任何一点心软,都可能为未来埋下祸根。
他需要的,不是在此刻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或是享受胜利者碾压失败者的快感。
他需要的是稳定,是彻底清除前朝的影响,是让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完全归属于新的秩序。
直到独孤伽骂声稍歇,因激动而微微喘息,刘襄也如同木偶般呆立原地时,楚宁才微微动了动。
他抬起一只手,动作随意而稳定,仿佛只是要拂去甲胄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无声的哭泣:
“押下去,严加看管。”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也没有对独孤伽的指控做出任何回应。
“待常安城彻底平定,”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越过了这对母子,投向了远处那座依旧在负隅顽抗的皇城核心。
“再行处置。”
命令既下,如金石坠地。
立刻有几名如狼似虎的甲士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依旧用仇恨目光死死盯着楚宁的独孤伽,以及浑身瘫软、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刘襄。
独孤伽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在那冰冷的铁钳箍住她手臂的瞬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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