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顾婉之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继续道：“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次回沪市，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家中长辈的安排，我出于孝道无法直接违逆，尤其是奶奶如今病重……但我的心意，无法改变。”
他这番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清晰地划开了那层温情的薄纱。
顾婉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咖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半晌，她才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表示理解的笑容，但那笑容显得苍白而勉强：“原来……是这样,谢谢商先生的坦诚。”
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很抱歉。”商泽奕看着她，语气沉重却并无犹豫，“希望你能遇到真正与你两情相悦、值得托付的人。”
该说的已经说了，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与顾婉之分别后，商泽奕心中并无轻松，反而更添一份对病中祖母的愧疚。
但他脚步未停，径直驱车去了萧红暂住的宾馆。
敲开门，萧红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旧书。
见到他，她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站起身，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你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商泽奕走进房间，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引她一同在床边坐下。
几日未见，他细细打量她，关切地问：“这几天都干什么了？还习惯吗？”
萧红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寥落：“也没什么，昨天出去附近走了走，看看街景。不然就是看看书，打发时间。”
沪市的繁华与她熟悉的北平截然不同，那种热闹是隔膜的，她像个误入的旁观者。
“没再去别的地方？”商泽奕问，他想让她多熟悉这里。
“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萧红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般的淡然。
这偌大的城市，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她再无相识。
商泽奕握紧了她的手，沉吟片刻，决定不再隐瞒。他看着她清澈却藏着不安的眼睛，语气平稳却郑重：“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是沪上顾家的小姐。”
萧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手指在他掌心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名为“现实”的东西迅速包裹了她。
看，这才是他应有的世界，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光。
“……那很好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努力维持着平静，“顾家小姐……定然是很好的。”
“我今天去见她了，”商泽奕继续道，目光不容她躲避，“然后，我很明确地告诉她，我心中已有喜欢的人，无法接受家里的安排。”
萧红蓦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但随即，那光芒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轻颤：“你……你怎么能……那是你家里安排的，而且……我……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你商家大少爷？你会让你家人失望，让老夫人伤心的……”
她的话里充满了自卑与退缩，仿佛早已认定了自己注定是他光明前途上的阴影。
“萧红！”商泽奕打断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目光灼热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看着我！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商泽奕认准的人，就是你。奶奶的心愿是看我成家，但我要的是和我爱的人成家，而不是一个仅仅‘合适’的摆设！”
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让你一直躲在这里。我要带你回家，去见奶奶，去见我的家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选择的人是你。”
“不……不行……”萧红惊慌地想要后退，“老夫人病着，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去刺激她……”
“正因为奶奶病着，我才更不能欺骗她，更不能让她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离开！”商泽奕的语气异常坚决，“我会处理好一切。萧红，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跟我回家。”
他的话语像磐石一样坚定，试图压住她所有的惶恐不安。
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光芒，萧红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商泽奕回到商家公馆时，夜色已深。
公馆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在客厅稍坐片刻，理了理思绪，随即起身走向母亲的房间。
傅文洁还未睡下，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账簿。
见长子进来，她有些意外，放下账簿温和地问道：“泽奕？这么晚了，有事？”
商泽奕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灯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他沉默了几秒，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母亲，有件事需要告知您。周末，我会带一个人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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