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靳堂瞥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要我夸你很幽默吗。”
“黑色幽默不是幽默?”
“……”
她一副懒得搭理的表情。
赵靳堂说:“兜风,不然回去上床?”
“……”周凝咬牙。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你指哪方面?”
“昨天那么多次,有没有不舒服的?”
“真这么在意我的死活,你昨天干嘛去了,现在才问,虚伪。”
赵靳堂顶了顶脸颊,说:“好,我虚伪。”
周凝闻言瞥他一眼,心里有些发怵,说:“抱歉。”
“你说的没错,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梁舒逸是好人,要不要现在送你去港城找他。”
周凝:“……”
他的语气和刚刚比起来,没有什么感情。
周凝眼眶一下子浮起水雾,别过脸去,面对车窗玻璃,心里荡起酸涩的涟漪,也就没有说话。
车子拐到路边可以停车的地方,赵靳堂把车停稳,没熄火,解开安全带,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她低头垂眼,眼角隐约可见的泪光。
赵靳堂的呼吸一滞,像被人揪住了心脏,很不是滋味,他叹息一声,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抬起她的脸,温声说:“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凝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坠,晶莹剔透,他的掌心一片湿濡。
赵靳堂叹息了声,从置物盒取出纸巾擦掉她的眼泪,“对不起,我道歉。”
巴掌大的脸倔强拧着,她咬着嘴唇不吭声。
无声落泪。
赵靳堂缓缓叹了口气,干脆解开她的安全带,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哄着她说:“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你哄好。你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你今天对我又是爱答不理。”
“宁可你骂我,朝我发火,也别漠视我。”
周凝还是一言不发。
赵靳堂一副被打败的样子,“走到今天这步,我有错,难辞其咎,可是凝凝,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我再怎么揣摩,也没办法看穿你所有心思。”
“去年在港城重逢,我真以为看错人了,也不是第一次认错人,你知道我去年看到你有多意外吗,然而你说什么,你要订婚了,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从天堂跌进地狱,只需短短几秒。
“我也想过,让你愿意步入婚姻的人,你应该很喜欢,他对你好,我没什么可说,可是凝凝,要结婚的人,为什么没有一点喜悦。”
周凝哽咽,说:“是你单方面觉得我不开心,我很开心。”
赵靳堂看她这张拧巴别扭的脸,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真的开心吗?”
她不开心,一点儿都不开心。
可是能怎么办。
从开始接触他,和他来往,心思就不纯粹。
明知道自己的情况,还是贪心和他在一起,妄想有过以后,当时得知他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其实松了口气的。
所以即便没有他妈妈那通电话,她也会和他分开的,不会纠缠到底的。
只是没想到分开得那么狼狈、不体面。
她当时不敢想万一他知道她的情况,会怎么样看待她,是不是也会和别人一样,用有色眼镜看她。
觉得她是个疯子,不正常。
“你觉得我情绪正常吗?”周凝问他。
赵靳堂眼皮一跳。
“其实你都知道了,对吗。”不等他回答,她接着说:“昨天你妈妈给你那份资料,为什么不敢看。”
赵靳堂没有否认,他的呼吸发沉,喉咙发紧,像是吞刀片一样,开口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
赵靳堂没有否认,他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生病,知道她家里的事,当时念书在青市,顾易查温国良,查到了她妈妈和温国良离婚的原因。
那时候就隐约猜到了一些。
后来又去查梁舒逸的背景,顺藤摸瓜,查到她哥在国外的工作,终于也查到她在国外那几年的行踪,以及经历了什么。
等他查清楚来龙去脉,是周凝打掉孩子之后几个月的事了。
他也明白了周凝曾经说过她是个不期待明天到来是什么意思。
“我听见到你们说的话了,她说的没有错,我有双相,有自杀史,家里有一个精神分裂杀了亲叔叔的亲舅舅。”
周凝眼泪在流,语气却很平静阐述:
“事情发生后,我爸受不了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和我妈离了婚,巴不得离我们远远的,我妈失去了亲人,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要照顾有创伤应激的我,还要赚钱养我和我哥。”
“我那时候差点进了精神病院,我哥跟我妈说,没病进去都有病了,我哥就休学在家和我妈轮流照顾我。”
“我妈妈才是最苦的,她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软弱过,她一个家庭主妇,去工地板砖,做体力活,到餐厅做服务员,去食堂做帮厨。”
“后来她攒了点钱,开始做玉石生意,一个人去缅地进货,被骗过被抢过,崩溃过掉过眼泪,总是背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
她努力挤出笑容来,唇角却控制不住微颤,
“你以前没打算和我结婚,很巧,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最怕纠缠,我有自知之明,就没上赶着追着跟你要名分要地位。”
眼泪洇湿衣领,她调整下呼吸,尽量平静道:
“也是我贪图一时快乐,事情走到这一步,我有错,一边隐瞒自己有家族病史,一边和你来往,是我做错了。”
“可是……做错事的是我,为什么是我妈妈承受我种下的恶果?”
周凝抬眼看他,眼圈里全是泪水,有质问,有愧疚,也有怨恨。
这样的对视持续不了多久,赵靳堂猛然将她抱入怀里,让顾易查来的消息和亲耳听她说出来的冲击是截然不同的,胸口这块被生锈的刀子凌迟一般,难以遏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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