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片语摇动九边月,玄梵爭落斗辰光
“契丹人与奚人本与突厥有盟,我曾看过一些见闻,描述两族行进之处,固是凶残、凶悍,但看得出来,还是依仗著突蕨之势,甚至有时动兵,乾脆就是与突厥呼应、牵制。如今突厥新崩,两族人口、势力本就屏弱,收缩尚且来不及,
岂能大规模动兵就算有寇边之举,定然也是小股人马,想要应对,秩序边疆堡兵就可防备,但此举却於安禄山而言,大为不利。”
李府之中,李易却在给武临说著大势。
武临听到这,眉头紧锁,就道:“哪里不利”
李易就道:“原本的北方战线,原本因为突蕨之故,从王都督在北边、西北,安禄山在东北,皆有便宜出兵之权,且那节度使受专城之任,总揽军、民、
財权,钱財、任免、兵马、民政一应俱全,儼然一个国中之国,若是经营得当,
其势何等凶猛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边疆有强敌———“
“你想说安禄山养寇自重”武临当即明百过来,他对於这些本就敏感,哪里会需要过多提醒,但隨后却摇头道:“即便有点这个意思,但安禄山不会做的那般过分。”
李易闻言论异,道:“你何以这般觉得他安禄山乃是胡人出身,习性与中原本有不同,骤得权柄,难免心中膨胀———”
武临却是忍不住打断道:“本以为你能有圣贤之相,当会与旁人不同,没想到却也是固守族群之见,且看不出那英明圣人如此安排的背后用心。”
李易却道:“圣人的用心其实不难猜测,无非是觉得世家门阀在军中势力太大,因此引入其他势力,比如王忠嗣都督,听说乃是寒门出身,自幼被养於宫中,相当於是圣人义子,既与其他势力、世家没有牵扯,又足够放心,因此外放为將不说,还委以几个军镇的重任。而那安禄山则因是胡人出身,乃是番將,更与世家门阀无牵扯,表面来看,乃是標准的孤臣,似乎除了圣人的信任,再无其他依仗。”
武临听到这,面色微变,道:“你既能看到这一地步,为何还会觉得安禄山乃是威胁莫非是觉得,圣人与朝中诸公的这般布置还有漏洞,乃至是个错误”
“坐在办—高居庙堂之人制定政策的时候,没有亲临一线,也不会听取一线兵卒的建议,一拍脑袋便定下方针,有错漏,甚至捅出个大篓子的还在少数”李易这般说著,但考虑到武临可能与宗室有关,已是收著点了,不然这话还要难听,“旁的不说,就说这一人身兼多镇,这军镇还是军民財人一起抓,迟早都要出事,就是今日不出事,未来也要出事。”
可武临已是明显黑脸,他压著怒火道:“怎么这庙堂之上的,还不如你一个在野贤才你可知边疆之繁杂东北契丹、奚族频繁袭扰,西域与突蕨势力仍有残余,传统的调兵之法效率低下,难以应对突发战爭,唯有让节度使身兼数职,各司衙贯通,才能及时调动,避免战时始误,一人兼领多镇虽蕴含风险,却能实现跨军镇的联繫,更可以减少朝廷的负担,能长期维持一支数目足够的军队...”
李易听著,却觉得奇怪,这说好了是来请教,怎么一转头,却又有几分爭论、分辨的意思了
不过,他本就无心与人辩论,反而从中听出,这人的立场,以及猜到此人与朝堂之上或有深刻联繫,於是心里蹦出一个念头,窍穴之中的儒道神闪炼光辉,
將前世今生所得信息快速扫过,诸多信息被摘取出来,组合排列,化作清晰指向。
於是,他当即接过话来,就道:“听你的意思,我倒也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財政的问题,朝廷没有这么多钱,又要维持兵马与战力,所以要放权,要串联—...”
武临听到这,微微点头,觉得孺子可教。
但没想到李易接下来就话锋一转:“正好我到了个职位,不久后將往北疆,
到时候正好就地考察,至於安禄山之事,咱们也没有必要爭论,因为想要印证,
倒也简单,都不需要他表现出反意,其实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只需要等上一段时间,自见分晓。
武临眉头一皱,道:“等什么”
李易就道:“等安禄山不断上奏朝廷,说那契丹与奚人入寇的越发频繁,入寇的人马越来越凶残,掳走的人口越来越多,甚至连军镇驻兵都因此受到骚扰,
开始出现异动—...
“你是说”武临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还会再言出兵之事可些许胡人,
就算让他出兵.“
“他会要求募兵。”李易淡淡说著,“以备胡为由,不断募兵。”
武临一。
李易跟著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几事可见其心,但需人去查,一者平卢粮仓屯粮几何,二者平卢战马储备多少,三者河北的工匠去向何处,四者平卢军中胡汉兵卒谁多谁少,五者营州至关中的驛报比之前是快是慢,六者安史族群与河北世家联姻如何。”
待李易停下,武临就道:“你说从这些里面,可以看出端倪但说破了天,
亦还是没有实证,只是旁佐推断。”
“能否看出,你心里定然清楚。”李易话至此处,也不再多言,他本来就是灵光一闪,想著这人说不定与朝堂、与宗室,甚至与皇帝都有关联,自己这些话只要能传过去,那目的就达到的。
有的时候,证据或者说侧面佐证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人心中理下一根钉子,
一旦有了怀疑,很多事便会產生变化。
而这一番话对话完毕后,武临似也没有了停留的兴致,当即就告辞离开了。
李易看得出来,这人其实还有话没有说,但自己的一番分析与论断,却彻底打乱了对方的步骤与心思。
武临离了李府后,行走几步,身形便化作虚无,消弹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那洛阳的皇宫中,李隆基正坐於一卷照映江山图前。
一缕烟气从窗外飞来,入了画中,变作一名虱须大汉。
李隆基也睁开了眼睛,面有不豫之色。
边上,高力士高將军上前来,道:“三郎不是去见县侯了么,可是问出什么了如今这各处都有消息传来,说是那一篇《原道》的文章,不知多少人惦记著想要誉写,连长安的几位相公都坐不住了,只是学宫看得紧,暂时还未流出,不过宫中自然不会被阻,说是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送来一副誉写好的。”
“春写的”李隆基一听这话,便冷哼一声,“若是那小子的真实身份公之於眾,就算真成了他们儒门的圣贤,朕一句话下去,圣贤原稿也得给朕交过来!
没有朕,他们哪里来的圣贤”
高力士听看这话,微微鬆了一口气,知道夏王骤成儒家口中圣贤一事,在圣人心里的疙瘩,算是疏通了不少,於是笑著道:“三郎这不是为了保护县侯,因此秘而不发吗况且,县侯再是如何,终究是流著您的血,那儒家的气运能被扭转,其实也是得了您的庇护与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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