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明军设伏,快关城门!严防死守!”邵安察觉到对方异样,立刻开口。
紧接着故意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慌乱,“首领在哪?我有紧急军情禀报!”
乱军本就因城外的异动心神不宁,听闻“明军设伏”,顿时慌了神。一人急忙指着城内深处:“大头领在东门校场!”
另一人则招呼着同伴,合力推动城门,“哐当”一声闷响,城门再次合拢,将城外的寒风与可能存在的威胁一并隔绝在外。
李景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在城门关闭的瞬间,悄悄抬眼扫过城楼上的守军布防,随即一夹马腹,带着众人沿着主街疾驰而去。
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响亮,却又很快被夜色吞噬,不过片刻,整支队伍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古州城本就不大,此刻更是一片死寂。
往日里热闹的市集早已空无一人,街边店铺的门板大多残破不堪,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随风吱呀作响。
偶有几间房屋的窗户破着大洞,里面黑沉沉的,像是张着的嘴。
显然,乱军入城之后根本没有手下留情,所到之处尽是劫掠与破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焦糊味与尘土味,闻之令人心悸。
行至一处窄巷入口,李景隆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这条暗巷两侧是高墙,中间仅容两人并行,墙头还爬满了干枯的藤蔓,隐蔽得很。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借着巷口的阴影脱掉身上染血的衣服。
随后,李景隆抬手一挥,队伍立刻化整为零,分成几支小队,各自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道深处。
子时将近,古州城彻底沉入黑暗。
李景隆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座酒楼的三楼窗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夜幕下的古州城。
这座酒楼本该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桌椅被推倒在地,杯盘碎片散落各处,连一盏油灯都没有,死寂得如同坟墓。
窗外寒风呼啸,顺着敞开的窗户穿堂而过,卷起地上的灰尘,也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意。
此处是李景隆特意挑选的藏身地,因为这这里距离西门最近,又能将四方动静尽收眼底。
待城外大军全力攻城时,便于里应外合。
此刻凝神细听,能隐约听到东、南、北三门方向传来的嘈杂声。
有乱军的呼喝声,有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号角的呜咽声。
显然,自从城外出现那面“景”字大旗后,城内的乱军便如临大敌,连片刻都不敢松懈。
虽然李景隆还未露面,但已经令蛮族异军吓破了胆。
“有线索了?”就在这时,黑暗中的李景隆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头也没回。
话音落下,角落里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步履轻盈得像只狸猫。
停在李景隆五步之外时,黑影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禀景帅,卑职已经查到古州城百姓的关押地点,被关之人足有数千之众。”
李景隆缓缓转身,目光冰冷地落在来人身上,眼底瞬间闪过了一抹杀意。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月光,渐渐看清了黑影的模样,正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邵安。
邵安态度谦卑,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被关押的百姓足有数千之众,都关在南门附近的粮仓里。”
李景隆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的盯着邵安:“可有解救的办法?”
邵安摇了摇头,始终保持着半躬的姿势,语气凝重:“恐怕很难。”
“那粮仓四周挖了壕沟,还架着箭塔,防守极为严密,易守难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不忍:“卑职担心若是强行进攻,乱军狗急跳墙,很可能会对百姓下杀手...”
“而且,卑职在追查时,还发现西城墙根下被人挖了个大坑,里面堆着不少百姓的尸体...”
“乱军入城之后,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常以猎杀百姓为乐,手段残暴至极。”
听闻此言,李景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原本隐去的杀意陡然爆发。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包厢,连窗外呼啸的寒风都仿佛被冻结。
“带着你的人过去,若是乱军再胡乱杀人,务必阻止,也要防止攻城之时他们杀人灭口!”
李景隆眉头微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事关系数千百姓性命,有劳邵指挥使了。”
话音落时,他已经转身回到刚刚站着的地方,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方才周身凛冽的杀意瞬间消散无形。
“卑职遵命!”邵安拱手躬身,动作恭敬而谦卑,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再多看李景隆一眼,缓缓后退着转身,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很快便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李景隆的目光落在楼梯口处,直至那道身影彻底不见,才重新转身看向窗外。
夜色更浓了,远处城门方向的嘈杂声似乎弱了些,却又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嘴角的笑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一闪而逝的不屑。
方才邵安站在他身后时,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即便隐藏得再深,也逃不过他在战场上练就的敏锐直觉。
邵安是萧云寒的人,可在锦衣卫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李景隆心里清楚,自己能信的,从来只有萧云寒一人。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楼梯口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明显比邵安的重些,带着几分利落的劲儿。
李景隆没有回身,也没有开口,只是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福生。
“少主,人已经抓来了!”福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说话间,他已经拽着一个人的胳膊,将其推到了屋子中央。
那人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明军铠甲,显然平日里定是养尊处优,铠甲下的身形有些发福,此刻被拽得踉跄了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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