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心意,却让他更加清楚,朱允炆的猜忌,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不管陛下是出于什么心思,既然兵部已经下了调令,你们二人就尽快收拾行李,按旨赴任去吧。”
李景隆看向盛庸和平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郑重,“今后你们不在我麾下,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他心里其实并不太担心心思缜密的盛庸,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平安。
平安跟他最亲近,性子又直,万一到了新地方,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末将明白!”盛庸立刻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一会儿回去我就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就动身赴任,绝不耽误。”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地看向李景隆,“请景帅放心,无论末将身在何处,您永远都是盛庸的主帅,若有差遣,属下必万死不辞!”
李景隆看着他,欣慰地笑了笑。
可一旁的平安却梗着脖子,脸色紧绷,冷冷地开口:“我哪儿都不去!我就留在景帅身边,继续跟着您!”
“调令已下,不去就是抗旨!”盛庸瞬间板起脸,瞪了平安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都多大了,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孩子气的脾气?抗旨是死罪,你不要命了?!”
“抗旨就抗旨!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平安冷哼一声,态度依旧坚决,没有半分退让。
“你...”盛庸看着油盐不进的平安,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留下。”李景隆略作沉思,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虽然我不能改变调令,但保你一人还是能做到的。”
他看向平安,眼神严肃了几分:“但你要想清楚,留在我身边,今后不仅没机会加官进爵,甚至可能随时遭遇意想不到的凶险。”
“我不怕!只要能跟着景帅,就算有再多凶险,我也愿意!”平安一听李景隆同意他留下,立刻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重重点头,脸上的倔强瞬间被欣喜取代。
李景隆和盛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随后,李景隆带着平安送盛庸出了文渊阁,又叫来福生,叮嘱他好好带着平安熟悉晚枫堂的规矩。
府里的大小事务也让福生多跟平安说说,也好让平安尽快适应新的身份。
随着燕乱的余波渐渐平息,朝中暂时安静了下来。
李景隆对弹劾和调令始终不做回应,这让都察院那些原本跃跃欲试、想借题发挥的御史们没了办法。
没有他的“把柄”,再怎么弹劾也只是空泛的指责,久而久之,关于“李景隆拥兵自重、心怀二心”的弹劾声,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无官一身轻的李景隆,虽不再被朝廷重用,却在民间依旧有着极高的声望。
百姓们口口相传着他平定燕乱、一枪吓退十万燕军的传说,即便有人想暗中打压这些声音,也始终没能成功。
这份来自民间的认可,让李景隆心里少了几分寒心,多了几分慰藉。
他也乐得享受这份自在,每日除了陪伴袁楚凝和嫣儿,就是躲在文渊阁里看书、练字,偶尔也会跟平安讨论几招武艺。
只是日子久了,他渐渐觉得有些乏味。
平静的生活固然好,可这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安稳,反倒越来越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
一月之后。
文渊阁外的湖心平台上,福生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正带着嫣儿练剑。
李景隆和袁楚凝搬了两把藤椅,坐在文渊阁门口的廊下,看着平台上的嫣儿,脸上都带着疼爱的笑意。
嫣儿手里握着一柄小巧的木剑,那是李景隆亲手为她做的。
女儿的任何要求,他似乎从未犹豫拒绝过,包括要习武这件事。
女儿提出要习武时,他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哪怕袁楚凝一开始还有些担心。
此刻,嫣儿跟着福生的动作,认真地挥动着木剑,一招一式虽还有些稚嫩,却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福生是个严厉的师父,哪怕面对的是府里的大小姐,只要嫣儿动作走形、心思不集中,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指出,甚至让她反复练习作为“责罚”。
对此,李景隆和袁楚凝都很默契地没有干涉。
李景隆从没想过让嫣儿将来征战沙场或闯荡江湖,只希望她长大后遇到危险时,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站在廊下的平安,看着平台上一教一学的师徒二人,嘴角的笑意就没消散过。
自从留在晚枫堂做了李景隆的贴身护卫,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太多,整个人也少了几分在军中的锐利,多了几分平和。
关于平安抗旨不赴任的事,李景隆后来特意去了一趟兵部。
当时齐泰本想借着这件事发难,可朱允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追究。
或许在朱允炆看来,一个失去兵权、只能留在李景隆身边的护卫,远比一个手握兵权的骁勇猛将要安全得多。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从回廊尽头走来,到了廊下,立刻恭敬地对着李景隆和袁楚凝行了一礼。
“禀报家主、夫人,徐家二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只见徐妙锦拎着几个精致的锦盒,快步向文渊阁走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知道了,下去吧。”李景隆点了点头,瞟了那下人一眼,随口说了一句。
这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李景隆从燕王府钦犯中救下的三保太监。
回京都后,李景隆把他带回了晚枫堂,还让枫伯教了他府里的规矩和文书之事。
如今的他,已经成了晚枫堂下人中,除了枫伯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
李景隆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他怎么也没想到,能让未来闻名世界的大航海家在自己的府邸当下人。
只是此刻,这一切都还是未知,眼前的三保,不过是晚枫堂里一个勤恳本分的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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