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弯腰行礼并非乞求恩惠,求太后放他一马,而是忍到极致的厌恶,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干呕。
他只能死死低头,将涌到喉头的恶心压回去,脸颊憋得通红,牙关咬得发紧。
谁能想到,这日日礼佛、看似慈和的太后,竟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北境数十万将士死活的人?
这般惺惺作态,实在讽刺至极!
“景隆有心了,本宫很是喜欢。”吕太后盯着李景隆看了片刻,眼神意味深长,随即嘴角绽开笑意,吩咐袁如海:“把这经卷摆件找个显眼的地方放好,莫要磕着碰着。”
朱允炆也笑着命人将方石摆件送回奉天殿,转头招呼众人重新落座。
方才一番献礼解说,不知不觉已近正午,他当即传旨,让御膳房备下午宴。
宴席之上,因有朱允炆与吕太后在场,气氛始终紧绷着,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
李景隆、徐辉祖与方孝孺三人更是小心翼翼,端着酒杯只敢小口浅酌,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不过这宫廷玉液酒确实不凡,入口满是醇香,没有半分烈酒的灼烈,几杯下肚也不觉头晕。
可是李景隆却更喜欢烈酒,也更喜欢在北境时与弟兄们一起肆无忌惮的推杯换盏。
正出神间,朱允炆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朕听说,昨日魏国公去了晚枫堂?想来也给曹国公送了不少年礼吧?”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徐辉祖与李景隆脸上来回扫过,笑容里藏着一丝探询。
李景隆的心猛地一沉,眉毛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确有此事。”徐辉祖从容拱手,笑着应答,语气带着几分自谦:“不过臣送的那些物件,跟曹国公献给陛下的千年方石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登不上台面。”
“哦?朕还听说,令妹也一同去了?”朱允炆又问,嘴角笑意更深,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李景隆,像是随口提起,又像是刻意追问。
“没错。”徐辉祖神色不变,语气里添了几分敬意:“舍妹自幼便钦佩孝康皇帝陛下,早就念叨着想去晚枫堂看看,也算是对孝康皇帝陛下的一份缅怀。”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可徐辉祖与李景隆心里都很清楚——朱允炆哪里是关心年礼,哪里是关心徐妙锦的去处?
这分明是在试探,试探徐辉祖与李景隆之间的关系!
朱允炆端着酒杯转了转,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瞟向李景隆,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说起来,令妹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若是她有相中的人选,朕可以为她做主,亲自赐婚,保准不让她受委屈。”
他顿了顿,目光又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笑意更浓:“曹国公至今未立妾室,若是能与魏家结亲,郎才女貌,或许也是京都城里的一桩美事啊。”
这话一出,坐在李景隆身侧的袁楚凝浑身一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酸涩、慌乱、无奈一股脑涌上来,可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不愿,只能死死低着头,掩去眼底的情绪。
“陛下误会了!”李景隆心头一紧,急忙起身拱手,语气坚决:“微臣与徐二小姐之间,只是普通朋友,绝无其他心思。”
“更何况,徐二小姐身份尊贵,金枝玉叶般的人物,怎能委屈她给旁人做妾?”
没等朱允炆开口,一旁的徐辉祖却莫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了些。
“可朕听说,昨夜你们又在灯会相遇了,还相谈甚欢呢?”朱允炆却没打算就此打住,依旧笑着追问,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
“只是偶遇罢了。”李景隆缓缓摇头,声音轻了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果然如他所料,这场看似和气的年宴,并非只是君臣同乐。
此刻朱允炆的步步追问,才是这场宴席真正的用意!
试探?
警告?
这场看似平和的较量,此时才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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