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巨大临时粮囤里,堆满了鼓囊囊的粮袋。
“排队!按劳领筹!”负责登记的军士敲着铜锣,满面红光,“叶大人有令!昨夜参与‘抢救’转运粮草的,每人记二十个工分!”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些面黄肌瘦、新近涌入土堡的难民,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充满希望的红晕。
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忽然朝着堡墙上的了望塔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泣声道:“叶大人……是活菩萨啊……”
叶云站在了望塔上,俯瞰着下方攒动的人头。仅仅一天,土堡接纳的难民数量便激增一千余人,堡内登记在册的人口首次突破了三千大关。
五百战兵是核心战力,五百辅兵负责堡内杂务与工事,剩下的两千余人,则构成了庞大的劳力群体。
一套初具雏形的“工分制”开始运转。
这项新推行的制度,将劳动付出与生存物资紧密挂钩。筑城墙一日,记八分;运粮一车,记二分;
纺布织麻,按尺论筹。即便是搓麻绳、编草鞋这样的粗活,也明码标价。土堡并非善堂。涌入的难民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们拖家带口逃难至此,只为求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叶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敞开堡门,也立下了规矩。
校场边的布告栏前人头攒动。胡勇扯着大嗓门,在清晨的薄雾中一条条宣读着工分兑换细则。流民们仰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
有人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有人摸着空瘪的肚子,更多人则死死盯着“月底凭工分可领肉食”那几个字。他们大多不识字,却听得无比认真。这便是活命的希望。
饭棚前排起了长队。新刻好的、标记着姓名和初始工分的木筹攥在各自手中,这是他们在土堡安身立命的凭证。
热腾腾的粟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油汪汪的腌咸菜疙瘩令人垂涎,队伍里不时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文若先生喘着气登上箭楼:“大人寻我?”
“文若先生……”叶云目光依旧投向下方。
文若整了整衣袍:“大人唤我表字‘高远’即可……”
“高远?”叶云收回目光,看向他,忽地一笑。
文若一愣:“大人……?”
“怎么?当本官是粗鄙武夫,不通文墨?”叶云打趣道。
“属下不敢!”文若连忙拱手,脸上微窘。
“高远,放轻松些。”叶云拍拍他肩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拿着。”
文若一看,竟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顿时手足无措:“大人,这是……”
“昨夜你献计有功,搬空了张家半个粮仓,解了燃眉之急,这是你应得的。”叶云将银票塞到他手里,“堡内用度艰难,我能给的不多,别嫌少。”
文若嘴唇动了动,眼眶微热:“大人……”
“好了,说正事。”叶云话锋一转,指着堡内忙碌的景象,“依你看,这数千流民之中,能筛选出多少堪用之人?”
文若高远闻言,神色一肃,知道这是叶云在考校自己。他目光越过垛口,扫过那些虽衣衫褴褛却因有了希望而精神焕发的身影,沉吟片刻道:
“十中取一,可为精壮。百里挑一,方是栋梁。”
“哦?”叶云似笑非笑,“如此之少?”
文若高远拱手,声音清朗:“乱世求生者众,然心存瑾瑜、志虑忠纯者,凤毛麟角。”此语既回答了流民之问,又暗合其表字“高远”之意。
叶云闻言,放声大笑,重重一拍文若高远的肩膀:“好一个‘心存高远’!说得好!”
笑声落下,叶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那么高远,你呢?在这乱世之中,所为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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