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笑了。
他一直关注着陈德言的“病”,却忘了这个人的“身份”!
“我有个主意。”
范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那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上。
“于老,按住他,别让他动。”
话音未落,范立已走到书案前,伸手研墨。
于神子毫不迟疑,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屈指一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陈德言眉心。
原本还在呓语的陈德言身子一僵,瞬间如木雕泥塑般,再无半点声息。
范立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墙上的画取下,平铺于书案之上。
陈德言虽不能动,但一双眼珠却死死跟随着画卷,当看到画中薛素素的容颜时,眼神中的痴迷没有丝毫减退。
于神子好奇地凑上前,只见范立竟是提起了笔,饱蘸浓墨,在那画卷的空白处,开始添笔!
寥寥数笔,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便跃然纸上。
紧接着,是侍立的太监,恭敬的宫娥,威严的侍卫。
最后,范立落笔于薛素素的身侧,画下了一个身穿龙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于神子虽未见过此人,但那身独一无二的龙袍,已然说明了一切!
“嘉靖皇帝?”于神子失声低呼。
范立没有回答,只是笔走龙蛇,在画卷的另一侧题上了一行铁画银钩的小楷。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于神子额头见汗,急道:“范少爷,银针的效力快过了!我压不住他了!”
“好了。”
范立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语气平淡。
“挂回去!”
于神子不敢怠慢,连忙将画重新挂回墙上。
“叮”的一声脆响,银针力竭,从陈德言的额头坠落在地。
“素素……我的素素……”
恢复自由的陈德言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本能地就要扑向范立二人。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墙上那幅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见,画变了。
他的素素,正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而在她的身边,赫然站着大明的皇帝!
他们之间虽不像自己与素素那般亲密,但那种距离,那种站位,无声地彰显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名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行新增的书法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薛氏素素,柔嘉淑顺,性行温良,封为柔妃,钦此。”
陈德言将那行字反复念了好几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就在这时,范立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九幽寒风。
“陈德言,陛下待你如何?”
“点你为状元,入翰林院,将你视作未来阁臣培养。你自诩圣人门徒,饱读诗书,可知‘礼义廉耻’四字如何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卧房之内,悬挂君王妃嫔的画像!此非议后宫,更是欺君罔上!”
“陈德言,你可知罪?”
一声声质问,如重锤般狠狠砸在陈德言的心头。
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状元郎,被这诛心之言彻底击溃了心防。
他“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仿佛大病初愈般,对着墙上那幅画中嘉靖皇帝的画像,疯狂地磕起头来。
“臣有罪!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臣有罪……”
曾经满腹经纶的状元郎,此刻只会重复着这几个字。
范立冷眼旁观。
他看得分明,陈德言磕头越是用力,精神便越是清明一分。
而那画卷之中,原本拥抱着薛素素的淡淡虚影,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