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那颗染血的头颅终究还是在那场席卷了整个上都的秋雨之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场史无前例的公开审判如同一柄锋利的犁铧,不仅翻开了大乾王朝那早已被腐朽与罪恶给板结了的坚硬土地,更在那无数充满了震惊敬畏与希望的百姓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新朝的种子。
上都活了过来。
曾经那因贤王之乱与朔州兵变而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恐慌与压抑早已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狂热。
“听说了吗?城西的皇家拍卖会,昨日拍出了一件前朝的青玉笔洗!成交价三万两白银!”
“我的老天爷啊!三万两!那得是多少粮食啊!”
“你懂什么!这算什么?我听说,那柳家在江南的几处盐场更是被几个神秘的富商,联手以三百万两的天价给拍了下来!那银子是当场用那崭新的建设宝钞结清的!整整十大箱啊!拉车的牛都累趴下了!”
“宝钞那玩意儿,现在可是比金子还硬!我隔壁家的二小子,就在那千里粮道的工程营里干活。每日里,不仅三餐都有肉吃月底还能领回好几张宝钞!他婆娘前几日就用那宝钞去知意堂的兑换所换了一匹崭新的棉布,还有半斤金贵的食盐!连一文钱的火耗都没收!”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现在整个上都谁不认那宝钞?便是去那最精明的聚宝阁买东西,用宝钞都能打九折呢!”
茶馆之内,酒肆之间,街头巷尾……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充满了惊叹与羡慕的语气,谈论着那场由江澈与户部尚书裴正联手举办的史无前例的皇家资产拍卖会。
三千万两白银的罪产在短短的十日之内便被那嗅觉灵敏的来自天南地北的商贾们给瓜分得干干净净。而那承载了整个王朝信用的建设宝钞也借着这场东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整个上都乃至整个京畿之地的百姓所彻底地接受了。
国库充盈了。
民心安定了。
一切都仿佛正在向着那个充满了光明与希望的崭新的未来稳步地前进着。
然而,苏知意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她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千里粮道,第一工程营。
帅帐之内那盏燃烧了数日的油灯依旧是灯火通明。
苏知意身穿一袭干练的黑色劲装静静地立于那张巨大的,早已被她用那红蓝两色的朱笔给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沙盘之前。她的眉头紧紧地蹙着,那双本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深深的疲惫。
“姐姐,”苏明理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身后轻轻地响起。他的手中捧着一杯散发着奇异的能让人心神宁静的清香的忘忧茶,“斥候回来了。”
苏知意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看着弟弟那张凝重的稚嫩脸庞,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说吧。”
“耿云飞的降军已尽数遣返朔州。张龙将军不负所托,正带领他们重建家园。只是……”苏明理顿了顿,那声音变得无比的凝重,“我们安插在朔州军中的暗桩回报。那支由萧将军亲自带领的三百敢死队,在返回的途中遭遇了不明身份的伏击。”
“伤亡如何?”苏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伤三十,亡……亡十人。”苏明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看那手法不像是军中之人,倒像是……”
“江湖死士。”苏知意缓缓地从那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她的脑海之中“轰”的一声,瞬间便闪过了那在江南让她数次陷入绝境的那朵盛开在荆棘之中的黑色曼陀罗!
贤王虽死。
但他那盘踞在帝国肌体之上的那张充满了罪恶与背叛的巨大的蛛网却并未因此而彻底地消散!
他们只是从那明处转入了更深的也更致命的暗处!
“姐姐,”苏明理看着她,那双聪慧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我们……”
“我知道。”苏知意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将那杯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一味的防守终究是百密一疏。是时候给他们送一份回礼了。”
然而还不等她将那充满了杀机的反击计划说出口。
一名浑身沾满了泥污脸上却带着一丝焦急与愤怒的工程兵队长从那帐外冲了进来!
“女侯大人!不……不好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的哭腔,“西……西边的第三营停工了!”
“什么?!”苏知意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当苏知意在那神情凝重的萧北辰的陪同下快马加鞭赶到那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的西营之时,她看到了一幅让她都为之怒火中烧的景象。
只见那本该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此刻竟围满了上千名情绪激动的工程兵。他们手中的铁锹与锄头被扔在了一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被欺骗的愤怒与不安。
而在那人群的中央,十几名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旧是梗着脖子一脸嚣张的身穿锦衣的汉子,正被那双目赤红的王铁山与他手下那几百名义愤填膺的护卫军死死地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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