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涟青瞧了一会儿,又不敢径直将衣袖抹上去,生怕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本来已经够心慌了,楚翊还在一旁很自然地说——
“剑修受点伤很正常嘛,我没有那么娇气。”
他被楚翊满不在乎的语气惹出点火气,这和之前被撩拨出的火气全然不同,却都是来自于楚翊。两种情绪交织下,他不太受控地声音冷下来:“把衣服脱了。”
迎上楚翊微微张大的瞳孔,补充道:“我给你上药。”
楚翊扭扭捏捏:“那也不太好吧。”
但钟涟青仍是一副很冷淡的神情。
楚翊胡乱亲了他几口,安抚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随即悄悄瞅了眼钟涟青的神色,就很听话地开始脱衣服。
淡青色外裳被他脱下后随意搭在床上,他又有些不情愿地去解里衣。
他动作利落,很快就将缠着白绷带的左臂露了出来,胸膛也随着他的动作敞开了大半,匀称紧实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显出蓬勃的力量感。肤色却呈现一种玉质的白,接触到冷空气时泛起了粉意,无端显出几分青涩的情/色意味。
楚翊很小声道:“我怀疑你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钟涟青这时却没有回应他小脾气的指控,而是小心谨慎地握着楚翊左小臂,视线紧紧落在被血染红的白绷带,从未如此轻柔地拆着紧绑着的绷带。
他轻声埋怨:“你总是,什么事也不告诉我……”
“对自己也总是不上心。”
楚翊想反驳他,却因最里层绷带取下时不可避免地牵连到内里的嫩肉,下意识“嘶”了一声。
钟涟青手一顿,但这必须得撕下来。于是他将右手伸至楚翊嘴边,冷静道:“疼的话,就咬我。”
笑话,他怎么会……
疼!!
楚翊因突然的撕扯感瞬间身体绷紧,玉似的肌肤渗出一层薄汗,凝聚成珠顺着腹部线条流下。他也没和钟涟青客气,一口咬上嘴边的手臂。
钟涟青手稳得出奇,将拆除的绷带卷了下放在桌上,无奈道:“可以松口了吗?”
楚翊自觉刚刚劲使大了,像小狗撒娇似的舔舐了下自己咬出的牙印。
轻轻巧巧的绵密触感却让钟涟青猛地一颤,迅速缩回手。
楚翊眨眨眼:“你刚刚弄得我好疼。”
钟涟青不为所动:“你咬得我也很疼。”
加快伤口愈合速度的药粉几乎是人均必备。
钟涟青握着瓷瓶,控制着均匀洒在刀伤上,一面问道:“为什么不处理伤口?”
楚翊很有底气地回道:“我吃了止血丹了!谁知道起效这么慢。”
“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要划伤自己?”
这一次楚翊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是陈述语句:“我心魔很重,连血液里都有魔气。”
一般来说,心魔重的人不是堕魔就是修为凝滞,从没有他这样血液里含着魔气,却又能正常修炼的。
这大概有部分缘由与他曾经的半魔血脉有关。
又或者是因为钟涟青找到的重生秘法是残卷,有无从得知的副作用。
钟涟青正思索着,就听见少年没有起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不会。”几乎没有犹豫,钟涟青回答。
钟涟青正半蹲着给他上药,微仰头郑重道:“没有人会把你当作怪物,所有人都很喜欢你。你很好。”
楚翊垂下眸子,浅色瞳孔没有聚焦地盯着地面。
“不是的。”
他们都很讨厌他。
当初在紫云门,金碧辉煌的殿内,所有人不是站着就是坐着,殿中央只有他是跪着的,像个犯人一样,安安静静听着谢宥白捏造的所谓证据。
他忘记殿里有哪些人了,但依稀记得他们曾经也会笑着夸一句,楚翊这孩子前途无量。
再往上看,师尊也坐在那里。
但是没有人帮他。
他在那里跪了很久。
其实他想站起来的,但双腿实在使不上劲,就只能一直跪着了。
不过那时他还是很傲气,大声反驳了回去,大殿肃穆,他的声音能让每个人听见,但很可惜,没有人听他的。
直到修为被废,灵根被拔除,他生生疼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正被关在一个陌生地方。
或许也不陌生。他无力瘫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思考了很久之后,得出结论——
这里是师尊房里的一间隐蔽密室。
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被拘在这四方天地里,楚翊连时间的更叠也难以清楚。
不过他也并不想知道。
总之向往自由的小鸟被枷锁所束缚。
那双往日里漾着笑意的黑眸里便一点光亮也不剩,满是死寂。
每日的活动就仅仅是抱膝坐在床上,没有聚焦地看着一处,再有便是每日被师尊掐着下巴,强行往嘴里塞进一颗辟谷丹。
楚翊最初死死闭着嘴巴,任扶光说尽了好话也跟没听见似的,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后来扶光终于放弃了这个方法,冷下嗓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听话的小徒弟。
“非要我拿链子锁着你,你才肯听话吗?”
楚翊不想被链子锁着。
他垂眸想了很久,终于微微张开嘴服下辟谷丹。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楚翊终于在这个让他觉出些恐惧的地方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嗓音。
冷淡的,因疲劳而显出些嘶哑的声音——“我带你出去。”
楚翊缓慢地,迷茫地擡起头,看见不远处撑着墙,呼吸紊乱,汗水滚滚落下的身影。
钟琢宁向他走来,在一步之远处停下,给他留足了空间,似乎是怕激起他的情绪。
半蹲着身,重复道:“阿羽,我带你出去吧。”
楚翊将目光移向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
很苍白,依稀可见其下正流动着的血管,看上去无比脆弱。
犹豫片刻,他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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