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天津，天刚蒙蒙亮就透着股冷冽的劲儿。林阳是被窗外“哗啦哗啦”的擦玻璃声吵醒的，他翻了个身，胳膊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晓雯，她还睡着，眉头轻轻蹙着，大概是夜里被宝宝踢得没睡安稳。林阳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开胳膊，掖了掖晓雯身上的被子，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走到客厅，就看见老妈正踩着小凳子擦阳台的玻璃，手里的抹布拧得半干，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出一层薄雾。阳光刚爬过对面的楼顶，斜斜地照进来，把妈妈鬓角的白发染得有些晃眼。“妈，您怎么起这么早？我来擦吧。”林阳赶紧走过去，伸手要接老妈手里的抹布。
林阳妈妈回头笑了笑，把抹布递给他：“你上班累，多睡会儿呗。这玻璃不擦干净，过年看着心里堵得慌。你看你爸，一大早就去早市买鱼了，说过年得有鱼，年年有余。”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林阳的胳膊，“你穿这么少，不冷啊？赶紧把厚外套穿上，别冻着。”
林阳听话地穿上沙发上的厚外套，接过抹布擦起玻璃。玻璃上积了一层灰，擦过的地方立刻亮堂起来，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小花园——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上挂着红灯笼，是前几天物业挂的，风一吹，灯笼晃来晃去，已经有了点新年的样子。
“晓雯呢？还没起？”妈妈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看着林阳擦玻璃，手里开始择昨天买的白菜。
“嗯，昨晚宝宝闹得厉害，她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林阳擦着玻璃，耳朵里听着老妈择菜的“咔嚓”声，心里忽然觉得踏实。这是晓雯嫁过来的第一个新年，家里比往年热闹多了，以前只有他和爸妈三个人，现在多了晓雯，还有肚子里的宝宝，连空气里都好像飘着股不一样的暖意。
正说着，卧室的门开了，晓雯扶着腰走出来，脸上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妈，林阳，早啊。”
“快坐下快坐下，怎么不多睡会儿？”晓雯婆婆赶紧站起来，拉着晓雯坐到沙发上，又拿起旁边的靠垫垫在她腰后，“是不是饿了？我煮了小米粥，在锅里温着呢，我去给你盛一碗。”
晓雯笑着点头：“谢谢妈，麻烦您了。”
林阳擦完最后一块玻璃，放下抹布走过来，坐在晓雯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宝宝今天乖不乖？没闹你吧？”
晓雯握住他的手，轻轻往肚子上按了按：“刚才还动了一下呢，好像知道你在摸他。”她抬头看着林阳，眼神里带着笑，“你今天不上班吧？一会儿咱们去超市买点年货呗，妈说家里的糖果还没买。”
“好啊，”林阳点头，“等你喝完粥，咱们就去。”
说话间，公公提着个大袋子回来了，袋子里装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还有几样青菜。“你们醒啦？”公公把袋子放在厨房门口，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早市人真多，我排了半天队才买到这条鱼，新鲜得很，晚上炖鱼汤给晓雯补补。”
晓雯赶紧说：“爸，您别太累了，年货咱们慢慢买就行。”
“不累不累，过年嘛，就得热闹点。”公公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纸包，递给晓雯，“这是给你的新年红包，咱们家的规矩，新媳妇头一年过年，得有红包。”
晓雯愣了一下，连忙推辞：“爸，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拿什么红包啊。”
“拿着拿着，这是规矩。”婆婆也在旁边帮腔，“你怀着孕呢，这红包沾沾喜气，对宝宝也好。”
林阳也劝：“你就拿着吧，爸的心意。”
晓雯这才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爸”，脸上泛起红晕。林阳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发酸——他知道，爸妈是真心疼晓雯，也疼这个未出世的宝宝，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得更努力，才能让这个家过得更好。
吃完早饭，林阳陪着晓雯去超市。超市里早就挂满了红灯笼和彩带，播放着欢快的新年歌曲，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晓雯推着购物车，慢慢走着，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时不时停下来问问林阳：“这个糖果好吃吗？给姥姥姥爷也买一点？”“这个婴儿湿巾好像不错，咱们给宝宝囤点吧？”
林阳跟在她身边，帮她拿货架上的东西，偶尔提醒她：“慢点走，别累着。”他看着晓雯认真挑选东西的样子，心里忽然想起前几年的新年，那时候的他，可没这么踏实。
那是两年多以前，他和小薇还没分手，那年新年，他本来打算带小薇回家见爸妈，结果临过年的时候，小薇突然跟他说分手，理由是“觉得咱们不合适，我爸妈也不同意”。他当时愣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一起规划未来，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那个新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躲在房间里，爸妈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没过多久，妈妈就查出了乳腺癌，需要做手术。那段时间，他一边要上班，一边要往医院跑，还要瞒着妈妈病情的严重性。妈妈手术那天，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六个小时，手里攥着缴费单，手心全是汗，生怕医生出来说不好的消息。那时候他才知道，人在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有多无力。妈妈手术后需要化疗，头发掉光了，人也瘦了好多，却还反过来安慰他：“阳阳，妈没事，你别担心，好好上班。”
再后来，他遇到了晓雯。本来以为日子能慢慢好起来，可新婚没多久，他的工作就出了问题——化工厂效益越来越差，工资发得越来越晚，还总找各种理由扣钱。他记得上个月，他因为加班忘了交工作报告，就被扣了500块，领导还说“这是给你个教训，下次注意”。
“林阳？你想什么呢？”晓雯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林阳回过神，看见晓雯正拿着一包糖果看着他：“没什么，就是觉得人挺多的。”他接过晓雯手里的糖果，放进购物车里，“这个挺好的，爸妈应该喜欢吃。”
晓雯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但心里知道，林阳肯定又在想工作上的事了。她伸手握住林阳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想太多了，过年嘛，开心点。有什么事，咱们年后再说。”
林阳看着晓雯温柔的眼神，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他点点头：“嗯，不想了，好好陪你买年货。”
从超市回来，家里已经堆了不少年货——婆婆炸了丸子和藕夹，放在盘子里晾着；公公在门口贴春联，红纸黑字，写着“阖家欢乐”“万事如意”。林阳把买的东西拎进厨房，晓雯坐在沙发上，帮婆婆整理糖果和瓜子，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特别好。
下午的时候，林阳的堂哥林强来了。林强比林阳大五岁，一直在一家机械厂上班，平时两家走得挺近。他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手里拎着个水果篮，放下篮子就叹了口气：“叔，婶，阳阳，我来跟你们拜个早年。”
“强子来了？快坐。”林阳妈妈赶紧给林强倒了杯热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林强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开口：“可不是嘛，我们单位现在简直没法待了。上个月的工资拖到现在还没发，说是资金周转不开，还总扣钱——迟到五分钟扣五十，没穿工装扣一百，我这个月都被扣了八百多了。”
林阳愣了一下：“这么严重？你们单位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以前是挺好，可这两年行情不好，订单少了很多，老板就开始折腾我们这些员工。”林强皱着眉，“我跟我们领导提了一句，想让他把工资发了，结果他还说‘不想干就走人，有的是人想干’。我这几天正琢磨着，过了年就辞职，换个赛道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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