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上,杜玉书一直在哭。她不是那种哭起来觉得不好意思的人,她伤心之余还非常生气,眼泪流个不停,先是用左手的手背擦,接着是双手的手背擦,最后从手指尖到手肘,但凡能用到的地方全用来抹了一遍眼泪,越斐然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擦眼泪擦得应接不暇,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眼睛里渗的水都没有杜玉书哭这一嗓子流的眼泪多。
她不太理解。人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必要激动成这样?
但相比于越斐然对杜玉书反应之激烈的不解,杜玉书显然更加震惊于越斐然平淡的态度。对她来说,生死是多么迫切而重要的问题,如果今天是她发现自己命不久矣,她一定会有很多很多话要跟越斐然说,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见一面,尽己所能地把道别做到完美。
如果再给她点儿时间,她或许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明白不同的人对生死的看法也常常是不同的。但她们的处境,使得杜玉书不得不先抽身面对更近在眼前的问题。
她们到烽都了。
烽都,即为边境重塞,她们已经横穿了大半个中原,只要再穿过烽都,就能抵达塞外血子宫的地盘。然而这烽都也是最难穿越的地方。
中原的人就是再蠢,肯定也已经通过她们的动向判断出了她们的目的地,这一路上的围追堵截都是小打小闹,重头戏一定就在烽都等着她们。此地兵防甚重,地广人稀,不仅没有藏身人群之中蒙混过关的可能,连身份排查也未必可以像之前一样顺利隐瞒。
杜玉书在溯水堂时借职务之便给自己弄的那几个假身份,早就全曝了一遍了,越斐然更不用提,她来中原一直用的是谢映的身份,打从金明开始,谢映的过所公验也已经在通缉追捕之列。这一路上但凡需要过关查验的地方,她们都是想方设法混过去的,很少硬闯。
无论是蒙混还是硬闯,这招术到了烽都就都不好用了。中原百年的积累,也不是开玩笑的。
在进入烽都的前夕,越斐然和杜玉书认真商讨了一下这件事,发现以她们以往的方法来应对,没任何一个路子靠得住。
越斐然想了想,道:“地面不行,咱们只能从地下过去了。”
“地下?这里有地道吗?”杜玉书左右看看,正自不解,忽然间灵光一闪,“你是说陵墓。”
“对。”
烽都地底有不少前朝王侯陵墓,听说因为风水好,连边塞小国也有过关修陵的行径,而大型王侯墓葬,占地千尺者常有之,只要找到两座位于烽都边界的陵墓,由墓道进入和离开烽都就可以了。
这办法太新,她俩都没试过,但已经是最靠谱的一种。两人当即就在烽都附近探查起来。因要横跨边界,她们要找的必然是没被开掘过的无陵墓葬,二人多方打听一阵,屡次三番被当成盗墓贼并逃之夭夭,等终于搜罗到一点信息,还是从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嘴里得知的,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的陵墓位置,但很值得推敲。那据说是个野墓,墓主人不知是何来头,许多人从地底挖穿过来的,有村民起夜看见有人忽然从地面消失,被吓坏了,以为是鬼怪,但也有不信鬼怪的人暗暗琢磨或许是盗墓贼探穴。
越斐然和杜玉书对视一眼:就它了。有枣没枣打一竿。
她们到老人口中所说的地方,趁着夜色仔细检查土层。谈一故教过杜玉书怎么辨别土层的新旧,是挖药的时候用到的办法,越斐然也自有她的经验,两人探查下去逐渐缩小范围,还真让她们找到了一个可能是墓葬的地方。
挖得稍深就看到了砖,规格看着不低,实则相当简陋,关键是那砖层看起来砌得特别草率……
越斐然:“像被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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