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过于激烈,让周哲再次愣住了。他看着她,眼神里的困惑加深,慢慢掺杂进一丝……疑虑。
“晚晚,”他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你太紧张了。它就是一面镜子而已。你看,它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里面就是你和我,没什么特别的。”
他指着镜子。镜子里,确实映照出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周哲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躲避之前),低头看着她,表情关切。而她,则脸色苍白,眼神惊惶,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
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方因为压力而情绪不稳,另一方则在耐心安抚。
但林晚看着镜中的影像,却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升。镜中的周哲,他的表情,他的姿态,完美得无懈可击。但正是这种完美,让她感到不安。在经历了那么多诡异之后,她无法再相信这种表面的“正常”。
“阿哲,”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声音颤抖着,“你相信我吗?那镜子……那镜子真的有问题!里面的东西……它不是倒影!它在动!它在学我!它还在我的笔记本上写字!”
她语无伦次,试图将那些破碎而恐怖的经历拼凑起来,塞进他的认知里。
周哲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依旧温暖,但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复杂。那里面有关心,有耐心,但似乎……也多了一层薄薄的、名为“怀疑”的阴影。
“晚晚,”他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是周哲,你男朋友。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工作上的,aybe还有别的。出现一些……不好的感觉,是很正常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我陪你去看医生,好好调理,好吗?”
他在试图将她拉回“现实”的轨道,用理性的、科学的框架来解释她的一切“异常”。他在否定她的体验,否定她的恐惧。
林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她熟悉无比、曾给予她无数温暖和安全感的脸,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薄膜。他不相信她。他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被治疗的精神病人。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绝望和愤怒的孤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最需要信任和支持的时候,她唯一的依靠,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站在了那个“正常世界”的一边。
她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不再试图解释,只是疲惫地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周哲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毯子角。“好,你睡会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拿起手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偶尔抬眼看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但那担忧之下,是根深蒂固的、对她所描述一切的“不信任”。
林晚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面镜子的存在。它像房间里的第三个人,一个沉默的、恶毒的共谋者。它成功地在她和周哲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却又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望向镜子。
镜子里,周哲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清晰。而靠在他“身边”(在镜中影像里,他们依旧保持着亲近的姿态)的那个“林晚”,却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脸转向了真实林晚的方向。
那个镜中的“她”,嘴角,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
它在笑。
它在嘲笑她的孤立无援,嘲笑她试图寻求外界帮助的徒劳。
双影,不再仅仅是镜中与现实的倒影。
它成了她与周哲之间,信任与怀疑、真实与虚幻、理智与疯狂的,残酷分割。
夏季的序幕,就在这无声的对峙与深刻的裂痕中,缓缓拉开。溽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比春日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它不再仅仅来自于超自然的威胁,更来自于现实关系的崩塌,来自于最亲近之人投来的、怀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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