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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知道何为心动,直至遇到她。◎
次日早上七点,梁招月醒来。
睁开眼,她先是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这才起床,她没急着去洗漱,而是拢了件毛衣开衫外套,走到落地窗前,拿起桌上遥控器摁下,厚重的窗帘朝两侧推开。
不多时,屋子渗进刺眼而热烈的太阳光线,她擡手挡住,适应了好一会,放开手。
周云川这间卧室面朝小区的公园,打理雅致的公园正中央围着一处人工湖。
北城的气温还未低到湖面结冰的时候,这会在太阳光线的照耀下,清澈干净的湖面波光粼粼的,而湖边的小径,不少人正在晨练散步。
尽管周边的花草树木已然枯萎,再不见一丝绿意,但眼前的这幅景色却是看不出一点萧瑟飘零的。
从前,梁招月早上醒来,或者是夜里等周云川回来的时候,她总喜欢搬张凳子过来坐着看风景。
同客厅那处落地窗看到的景色有所不同,这里能看到的偏悠闲安逸些。
这会,她站在过去站过无数次的位置,望着远处的风景,有种心安而定的感觉。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随后,门从外面被推进来。
梁招月抱着胳膊回过头,周云川朝她走来,快到了身旁,他说:“洗漱吃早餐,我待会我送你过去考试。”
昨晚入睡前,他就说过,她可以自由做任何想做的事,至于这个家不用她操心担忧,不想才一个晚上过去,次日早晨他便践行他的诺言。
梁招月洗漱完毕出来,偌大的餐厅桌上已摆满了早餐,样式挺多的,跟要开满汉全席似的。
周云川已经拉开椅子,等着她入座。
她看了看那桌菜肴,再看看他,多少忍俊不禁,她走过去,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问他:“很早就起来了?”
他倒也实诚:“比你早起来一个小时左右,食材有其他人帮忙准备,我不用太操心。”
他竟没将全部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梁招月略微吃惊。
周云川说:“其他事我们后面再谈,先吃早餐。”
梁招月在他安排好的椅子坐下,他则是绕过餐桌到她对面的位置落座。
明明只是顿寻常的早餐,不知为何,梁招月却觉得甚是隆重庄严。
事实也是如此,周云川先是给她添了碗粥,然后双手端着放到她手边,颇为郑重其事地说:“欢迎回来,在家的第一餐祝愿没让你失望。”
说完,他也不怎么期待她反应似的,又用公筷给她夹菜。
菜是放在碟子里的,每样都拿一点。很快梁招月便发现,这些菜有临城那边的菜系,也有深城和北城的,其中广式早茶自然是少不了。
更凑巧的是,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的。
看来他是用了心地在为她的回来而做欢迎的准备。
并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思忖了数秒,梁招月说:“做这些会不会觉得无聊没意思?”
周云川说:“那要看做这些服务的对象是谁,如果是你,我甘之如饴。”
好一个甘之如饴。
梁招月没再说话,端起精致的瓷碗,享用他用心准备的早餐。
不得不说,三年多过去,他的厨艺又精湛了许多。
她吃着这些餐食,有几道让她恍惚是出自顶级厨师之手。
她隐隐晃神。
周云川适时说:“以前你好像挺喜欢我做的东西,这几年没事我就在家做一些,现在看来成品你还挺满意的。”
梁招月想,她怎么会不满意呢?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工作之外的时间,你不该和你朋友约出去喝酒放松放松吗?”
以前他偶尔会和朋友约,但次数不多。
梁招月曾听孟安安吐槽过,她哥哥的生活真的好无聊的,别人像他这样的地位和年纪,严谨工作和纵情享乐应该是两不误的才对,她这哥哥倒好,平时唯一的放松不过是和朋友到清净的私人会所喝酒,但也不会喝太多,两三杯的浅酌就是他的极限。
他不怎么爱放纵自己。
孟安安评价他是个无聊的苦行僧,也就是后来和梁招月结婚后才相对改变了些,只是离婚后这几年他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模式了。
这会,周云川听完她这话后,笑着说:“我不想自讨没趣。”
她被挑起好奇心,问:“怎么说?”
周云川低头莞尔一笑,随后他擡起头,说:“他们几个都是有另一半的人,我和他们在一起……”
他顿了下,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形容,梁招月等了会,才听到他说:“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像个异类。”
梁招月没忍住笑出声。
他看到她笑了,也跟着笑,然后给她舀了一小碗云吞,说:“你也这样认为是吗?”
梁招月摇摇头,说:“你以前不是挺享受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吗?”
是在说他以前不想结婚不想碰触感情的事。
周云川说:“是我太笃定,没想过会遇见你。”
他想,他从不知道何为心动,直至遇到她。
梁招月怔住了好一会,半晌,耳朵和脸颊的温度悄悄升高,她看着碗里的云吞汤,再看看周云川,说:“你是要随时都在表白吗?”
他不假思索:“那你喜欢吗?”
梁招月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再说下去,我该赶不上考试了。”
察觉她大概是害羞了,周云川也没有勉强。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享用早餐,偶尔,周云川见她碗里或者碟子空了,会帮她添补,那动作极是熟稔。
梁招月看着,或者说作为享受这番服务的人,她胸腔的位置正一点点被填满。
-
保荐代表资格考试在九点开始,需八点半就进场,八点左右,梁招月就搭载周云川的车抵达融科资讯A座。
上一次,她来这里考试,也是他送的她。如今再来一次,陪伴在她左右,参与她人生中一桩特别重要的事的人还是他。
梁招月发现,这种紧密相连的关系,她还是蛮喜欢有他陪在身边的。
她喜欢温暖明媚而又有人作伴相陪的日子。
这样,漫长而有孤独的人生前进道路上,她就不再是一个人。
考试在六楼,她们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走廊已经站了不少人,电梯抵达所在楼层时会有相应的提示音,是以门开那会,有不少人闻声望这里看来。
如果换做是个寻常的人从里边走出来,或许看一眼也就收回去忙碌自己的事了。可是,偏偏出来的人是周云川。
有几个胆大的、不介意旁人目光的,笑着走过来和周云川打招呼。
其中为首的人姓赵,33来岁的年纪,在投行圈里是个出了名的人精。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精,因为保荐代表人资格考试过不了,职位晋升一直受限。
梁招月此前在深城的一个项目和他打过交道,对这个人的印象仅能用一个‘滑’字来形容。
这会,赵总笑呵呵地看了梁招月一眼,和她打了声招呼,目光从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划过,这才转向周云川,说:“周总这是送朋友过来参加考试?”
朋友一词值得玩味。
也讲得进退有度,让人有回应和想象的空间。
周云川看了眼梁招月,握紧了下牵住她的手,说:“我妻子在这边考试,我送她过来。”
梁招月作势要从他的手掌心里挣脱,周云川不让,稍稍用力握紧,梁招月无奈,只得放弃。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都知道周云川事业方面的成就业内有目共睹,但是感情方面却向来空白。传闻他结过一次婚,但由于一直没听说妻子是谁,大家都觉得是小道消息,不得做真。倒是前段时间听说他在深城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是在追什么人。
眼下,见周云川紧紧抓着梁招月的手,那副紧张而满足的模样,和稍微想避险的梁招月比起来,谁更在乎谁,再明确不过。
赵总那脸笑得更灿烂了,说:“原来梁经理是您妻子,去年我在深城一个项目上和她打过交道,当时就觉得梁经理的手法有些眼熟,现在想来是周总您的风格。”
这个马屁打得足够好,周云川很是受用,他扬了扬眉,显然欢喜,说:“是吗?”
赵总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即用最简短的话语将那次项目的事情大致说了下,随后不忘附上一句:“梁经理处理事情的稳准狠风格,深得您真传。”
周云川不由得看向梁招月,旁若无人般,低头靠近她,唇角微微弯着,说:“还有这样的事?”
梁招月真想让他悠着点,这边这么多人在,又都是同行,他这么一张扬,回头她和他的事就该在圈里彻底流传开了,这让她之后该怎么继续北城这边的项目。本来就因他前段时间经常来国新银行接她,已经惹起不少旁人说道,现在他倒更是丝毫不避嫌了,更有甚者,他是巴不得两人的关系能让所有人知道。
比起从前他那份毫不在意的模样,再看看他现在的在乎,倒是异常难得。
梁招月想,算了,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是她看上的人,这个人想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她也只能放任而行了。
梁招月笑着看了他眼,问:“你消息那么灵通,这都不知道吗?”
周云川眼里尽是笑意,说:“比起他们说的,我更愿意从你口中听说。”
呵呵,德行。
梁招月看着那赵总笑了笑,然后拉了下周云川的手臂,将他拽向自己,轻声说:“我待会还要考试,你安分点。”
周云川同她耳语:“听他们谈到了你的事,我多聊几句也不行?”
梁招月就不想怎么打理他了。
周云川笑着看她将头转到一旁,仿佛要和自己划分界限的样子,莫名觉得温暖,他和那赵总说:“我先送她进考场,下次有机会再聊。”
赵总自然知道这是在赶人了,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说:“哎呦,这一聊得开心就忘时间了,是快要考试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咱下次再聊。”
赵总随即笑呵呵离开。
周云川牵着梁招月的手走到一旁,他特意挑了没什么人的位置,打开她的碎花布袋包,检查了一遍,说:“证件是齐的。”
他把袋子的拉链合上,递到她面前,说:“这会你的心也是齐的吗?”
!!!
明知故问。
这人绝对故意的。
梁招月说:“我要是这次没考过,回头找你好好算账。”
周云川笑着问:“这么没信心?”
她当然是有信心能一次通过这考试的。
但谁知道有他在场,还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梁招月说:“明知道你对我的干扰力有多强,刚刚是不是故意让我分神的?”
周云川笑着凑近她,低头和她额头相抵,说:“我对你的影响力这么大?”
梁招月故意微侧过脸,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说什么送我过来考试,分明就是目的不纯。”
他笑着嗯了声,说:“让你看出来了。”
他不再抵着她的额间,而是转为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只要有任何一个能对外说明我和你关系的场合,我都不会放过。”
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讲了。
梁招月说:“就这么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他嗯了声,“很怕,外面的诱惑这么多,你好像也挺在意我年龄的,我只能把你抓得紧一些了。”
“……”
要不要把绿茶言行说得这般无辜可怜。
但梁招月偏偏又是吃这一套的,她说:“那你放心,暂时没人能超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他倒是会抓关键词:“暂时?”
梁招月忍住笑,忽略周围望过来的目光,逗趣他:“未来那么长,万一某天你又突然觉得不需要我了呢?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做个两手准备。”
他将她揽紧了些,说:“那你放心,直至你我白发苍苍,我依然是需要你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他的这句情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梁招月不由得想,等到她和他头发苍白的那一天,夕阳西下的梧桐大道上,会不会有他和她携手同形的身影。
她说:“那就是你该努力的事,你最好不要食言。”
他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说的一切。”
进考场在即,两人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说话了,进考场前,周云川又抱了抱她,这次倒是正经了许多,他说:“刚才是我做的不太妥当,确实不该在那个时候让你分心,待会考试好好考,但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十一点半我准时在楼下等你。”
梁招月捏了捏他的手,说:“知道了,要考两个多小时呢,你回家补会眠,晚点见。”
她背对自己,轻松走进考场。
周云川目光一路追随她在位置坐下,同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下楼离开。
-
周云川并没有回望京新景补眠,而是径直开车前往香山麋院。
他到的时候,柳依棠她们已经用完餐了,因为是周末,徐明恒并没有去上班,而是陪着孟安安在院子里散步,柳依棠则是留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在院子的玻璃房打理花草。
周云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等柳依棠转身看到他时,他走进玻璃房,结过她手里的剪刀,说:“您腰骨不宜久弯,这些花草让阿姨来打理。”
他把剪刀放在一旁的桌上,又递了条毛巾过来,柳依棠接过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泥土,说:“趁着还能做得动,多动动,不然哪天想做又做不动了,那才叫痛苦。”
随即又问:“今天不是周末吗?昨晚才将人带回去,这么早来找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事吗?”
周云川扶着她走出玻璃房,穿过院子的走廊,来到前厅。
他说:“我过来是给招月整理行李的。”
柳依棠落座的动作一顿,认真地看了他会,问:“她心甘情愿愿意你和回去了?”
周云川笑着点头:“昨晚刚答应我的,她怕您说她,让我自己回来和你说。”
柳依棠忍俊不禁,调侃道:“你没逼她?”
周云川接水到壶子里煮,听到这话,他说:“您觉得我敢逼她吗?”
“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倒是什么都敢。”
周云川说:“以前是什么都敢,现在有关她的事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妄自下定论,没她点头的事,我不会轻举妄动。”
柳依棠问:“真心话?”
他点点头:“非常认真。”
水开了,壶子自动断电,周云川拿起那壶子,润洗茶具,而后打开柳依棠喜欢的正山小种,为她泡了一杯。
茶香氤氲里,周云川听到她说:“追人和认错的态度是该这样的,足够用心足够真诚。既然她愿意和你回去,那就上楼整理行李去吧。”
说这柳依棠抿了口茶,又慢悠悠说道:“别全部整理走了,留一些放在这边,她偶尔回来住也方便些,再者万一以后你们吵架了,她也好有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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