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贵妃:“知道。”
“为何不告诉朕!”
戚贵妃平静地说:“当时昌阳与魏家的联姻不能断,告诉陛下,不过是徒增陛下烦恼。如今陛下想要的局势已定,这段婚姻可有可无,倒是可以说了。只是过了这么久,我突然说出来,似乎是突兀泼人脏水,我看昌阳已经长大,能自己处理,就不再提。”
皇帝捂住胸口,呼吸渐重。说来说去,她们母女都不信他会为女儿做主。确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当时要是爆发出来,他会怎么处理……
一只轻柔的手抚在他胸口,为他缓和胸口的抽痛:“我没怪过你,昌阳那时候不懂,如今长大了,也不会怪你了。”
皇帝却更加觉得愧疚,反握住贵妃的手:“我答应犀儿了,允她休夫。夫家护不了她,朕给她权力,她可以自己护住自己。”
戚贵妃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面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冷静地说:“陛下不要一时冲动,公主掌权,违背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不许驸马掌权,不曾限制公主!”皇帝咬牙,“你不用担心,朕来安排。”
戚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昌阳从小娇气难养,劳累你了。”
皇帝摇头,昌阳的哭诉犹在耳边,她本可以和福柔一样过富贵悠闲的日子,是他当初考虑不周,指错了人。
室内,昌阳已经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躺在榻上。
她看着张大人收回把脉的手,问:“孩子可还好?”
张大人点点头:“虽然过了三个月,公主还是要仔细一些,莫要情绪起伏激动,再康健的孕妇,过于激动也对胎儿不利。”
昌阳点头受教,心里安稳下来。她刚才的激动与肚子痛一半真一半假,张盛这么说,既告诉她孩子很好,也帮她在皇帝那边圆了说辞,她唱的这场戏,圆满落幕了。
果然,没多久,皇帝和戚贵妃走进内室探望女儿。
戚贵妃坐到女儿床边,心疼地抚上她红肿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数落:“好了,以后一切都遂了你的心,你可以好好养胎,别再动气折腾了。”
昌阳知道,她娘亲是把皇帝的不满先说出来了,所以半点不介意,只是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微笑,点点头:“听你娘的话,安心养胎,那些事……我们会安排好的。”
昌阳安心地笑起来,拉住皇帝和戚贵妃的手:“爹,娘,我想好了,生下来的娃娃随我姓,爹——娃娃的名字你来取好不好?您亲自赐名,以后谁也不能看低了他。”
气氛仿佛回到了赐婚前,一家三口待在一起时总像普通人家般温馨和乐。
皇帝胸口的痛感都消失了,不自觉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好,朕赐名。”
昌阳顿时开心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小娃娃,听到了没,你祖父要给你赐名了!你要聪明的话,这几个月多往祖父的样子长长,越像祖父越有福气,知道吗?”
戚贵妃无奈地戳她脑门:“整日就知道胡说!”
皇帝笑出了声:“四姐弟就你长得像朕,朕看啊,你不是教孩子,是夸你自己呢!”
一场暴风雨,在一家三口的说笑声里,缓缓散去。
昌阳回到公主府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哭过的痕迹完全散了,心情也非常好。施琅见了没多想,一如往常般照顾她起居,陪她看书说话散步。
因为昌阳怀孕,断更几个月的云公子良心回归,终于把剩下的小说章回都送过来给昌阳解闷了,两人一起追追小说,看看戏,日子过得好不悠哉。
也不知过了几日,反正施琅是一点预料都没的,突然听说皇帝来圣旨了。
他陪着昌阳接旨,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在一堆弯弯绕绕的北齐古文里,听到“……允昌阳公主休弃驸马魏正阳,从此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昌阳朗声接旨,施琅豁然擡头。
刘公公笑着对昌阳说恭喜,喜悦的气氛如水波一般,在公主府的湖面荡开。
“奴才先走了,还要去魏家一趟。”
施琅确定了,皇帝真的让昌阳休夫了!
刘公公一走,他立刻冲过去抱住了昌阳,激动的面容下还有深深的疑惑:“怎么回事?皇上真的同意你和魏正阳分了?你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
昌阳笑着握住他下巴,轻轻晃了晃,得意挑眉:“如何,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施琅瞪大着眼睛:“您是为了我吗!”
昌阳不说虚话:“不纯是为了你,但也确实考虑了你。毕竟……”她垫脚在他呆愣愣欢喜傻了的唇上亲了一下,“你待我的好,我看得见。”
施琅顿时如喝了神仙水一样,通体舒畅,用力回抱她,重重回亲:“我一辈子都对你好,绝不负你!”
周围的侍女仆人纷纷遮掩回避,只是笑声依旧,满府里一片喜庆欢闹。
对比鲜明的是刘忠离开后的魏府。
前一刻他们还对给他们刷了绿漆的昌阳恨之入骨,恨不得没有这样一个儿媳、妻子。下一刻,听到皇帝的旨意,全家又惊得全身无力,宣旨的宫人走尽了,他们都没回过神来。
魏正阳成了本朝第一个被公主休弃的驸马,历史上恐怕都找不出几个。
突然,一个妇女的哭声震天响起,然后是带着哭嚎的叫声:“我要去找丽妃!”
“娘——”魏正阳脸上还青青黄黄的,不曾康复,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陛下下旨,丽妃娘娘帮不上忙。”
空气静了静,更绝望的哭嚎声响起。
女子被休,家族蒙羞,二婚难寻好姻缘;男子被休,史无前例,羞辱岂止是加倍,只要是姓魏的,出门都要撇清关系才能擡头挺胸。
如此稀奇的事,圣旨刚下不到一个时辰,全京都便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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