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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负责啊。”◎
住院部的黄昏时分极其静谧,陈甸甸跟齐昂坐在外面椅子上，她歪着头看着他，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
也不敢问现在靳阿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只是默默地发挥着自己微不足道的陪伴,试图他在冰冷的夜晚得到些许安慰。
齐昂也只是歪过头靠在她肩膀位置，什么话都没说。
时间在寂静模糊的过道中放缓拉长，他的情绪明显因为旁边的女孩平静了下来。
过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陆铭从里面出来,看到陈甸甸还有些惊讶。
“甸甸,怎么过来了？怎么不进去。”
陈甸甸仰起头，乖巧礼貌地说：“不打扰阿姨休息了，我一会还要回家写作业。”
“吃饭了没有？”
齐昂才倏然歪着头看向陈甸甸，唇还是抿得很紧,那双眸如同浸了墨，显得空洞。
他拉起陈甸甸就往外走，陈甸甸的话都还没说完。
下了楼,陈甸甸跟着他并排走着,迎着晚风,他什么也不说就一直往前走，陈甸甸才忍不住问：“要去哪里？”
“吃饭。”他撂声。
陈甸甸问他：“你吃饭了吗？”
齐昂摇了摇头说没吃。
俩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冒着热气，坐在靠门的位置吃完了这碗面。
齐昂吃完之后,陈甸甸才吃了一半不到。
他擡起头，看着对面大口吃面的人，伸出手越过小桌子,想去帮她擦嘴角。
陈甸甸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又低着头狼吞虎咽。
很小口又硬生生往里塞，像是饿了好几天。
齐昂忍不住笑：“你急什么，别噎着。”
陈甸甸低着头也不吭声，又听到他说：“不急，你慢点吃，我送你回去。”
陈甸甸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不用的，你回医院吧，很晚了。”
“很晚了才不让你自己回去，吃不完了？”
“嗯。”
“给我。”
这家店吃不完要受老板白眼的。
陈甸甸推给他，眼睛盯着齐昂吃饭的模样，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陈甸甸垂头丧气地跟在他旁边，齐昂捞着她的书包，右手单臂勾过她，在昏暗又隐秘的小巷中，齐昂的声音比刚才松了许多。
“想什么呢。”
陈甸甸歪过头，说：“齐昂，我觉得我好没用啊，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总是能安慰到我，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让你开心一点点。”
齐昂轻笑了一声，快走到她家门口了，俩人却躲在拐角的一颗香樟树下。
“亲我一下吧。”
他话其实还没说完，陈甸甸就踮起脚尖朝他吻了一下。
齐昂一愣，低下头，也跟她的嘴唇碰了一下。
“陈甸甸。”
陈甸甸嗯了一声。
齐昂就抱着她，摇了摇头不说话，抱了一小会松开她。
眼睛灼灼盯着人，说：“回去吧。”
陈甸甸点头，又说：“那我明天去医院找你一起吃饭好吗？”
她又小声，“我想吃必胜客的披萨了。”
齐昂说好。
靳明珠在医院住了整整三个月，齐昂几乎住在了医院，平常看书都是在学校。
医生跟他说要慢慢静养，他就在旁边一直照顾，即便是靳明珠许多次让他回到学校恢复课程，他也从来视若罔闻。
陈甸甸每天的学习很忙，下了课才会去医院跟齐昂见面。
甚至有一个月因为考试跟钟枝想要离婚的事情，陈甸甸跟齐昂只见了四次面。
就算见面，也都是陈甸甸跟靳明珠聊天，说说笑笑之后余光看着沉默的齐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靳妈妈什么时候能好，也觉得齐昂这样有些过于颓。
入了冬，陈甸甸下了课去医院看他，晚上熬夜写模拟卷延迟到了深夜一点多，晚上太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下班回来的钟枝看到她放在门口的拖鞋，才纳闷地擡高声调喊了她两声。
“甸甸？你们今天不是要考试吗？考试取消了吗？”
钟枝换了新工作，经常要上夜班，陈甸甸平常很懂事，基本不需要她操心。
走进书房，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陈甸甸，忙不叠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钟枝抱着她去了附近的医院，要吊瓶，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
窗外下起了雪，钟枝盯着外面，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那天下雨，陈甸甸也是这么躺在医院，她说了什么？
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她很陌生，仿佛不是她。
陈甸甸在医院住了两天才出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复了齐昂的消息，没有告诉他她生病的事情，只是谎称考试太累，不去医院找他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周一。
成绩陆陆续续出来，全市排名也公布在了七中楼下成绩榜上，供所有同学给自己一个清晰定位。
这次还是联考，陈甸甸挤过拥挤的人群去看，全市第一名被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给取代，这次齐昂没有参加考试。
她站在旁边，恍惚地想起，他这两个月都没有上课，怎么可能特地来参加模拟联考。
来看成绩的人过多，陈甸甸被拥挤在层层叠叠的人浪中，出不来，被迫听到旁边几个人的八卦。
“这次第一居然不是齐昂，第一不是就算了，他都没在前三？？？”
“我在这看半天了也没看到齐昂，他没来参加考试啊？我听说他这两月都没来学校，他班主任还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来考试，可能是想让他看到成绩清醒一下。”
“他考不考的又有什么区别，估计是准备出国留学了吧，要不然能这么肆无忌惮，他好像几个月前就收到纽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也是，也那样的背景，需要操心什么……”
陈甸甸被挡着硬生生听完了他们的八卦，脑子里思绪乱糟糟的。
所以他不准备考宜大了吗？
陈甸甸听到医生说过，靳阿姨的病只要好好控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齐昂不放心，所以宁可放弃高三这么重要的课程也要在医院照顾。
他这个人最清醒，最知道自己的目标，可此时却完全不为所动。
陈甸甸忽然有些丧气，亏她每天晚上睡不着还会在想他是不是要复读。
结果，他早就安排好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陈甸甸不明白，也不想瞎想下去了。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上课英语老师提问要用英文回答问题，她都没听清老师说了什么。
放了学，陈甸甸捏着手机搜了搜纽约大学要读几年，他要考研吗？如果要，估计要分开好多年。
她忽然又一顿，是分开吗？
还是，高考结束了，她也被结束了。
她此时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了，还是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试试而已。
那天她还是去了医院。
陈甸甸还没推开病房的门，就收到了钟枝的电话。
她的声音很急，应该是趁着去应酬的途中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陈甸甸站在门口接听。
“甸甸，你一会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医生说好了才可以停药，我看你桌子上的感冒药都没好好吃，不然就让他给你拿一些口服的，药效差一点也没关系。”
药片实在太苦了嘛。
陈甸甸回：“嗯，好，你去忙吧，别忘了吃饭。”
“好。”
她说完，转过身，跟开着门站在病房门边的齐昂撞上了面。
他的身高已经一八七了，陈甸甸每次都要仰着头看他。
此时站在面前，像是一堵高高的，看不透，又跨越不过去的墙。
“你感冒了？什么时候？”少年身上还是穿着一件黑色面包服，垂着眸，皱着眉，声音有些沉。
陈甸甸想要含糊应付过去，齐昂却依依不饶一般，非要问清楚。
她只好一五一十说了，说完，扯了一下齐昂的衣袖，“我不小心的嘛，作业实在太多了，我都写不完。”
“甸甸？”病房中靳明珠听到声音喊了她一声，陈甸甸如同找到脱身之法，迅速走进去。
齐昂偏头扫了她一眼，抿唇出去买晚餐。
靳明珠拉着陈甸甸，轻言轻语说：“甸甸，你帮我说说小昂，让他去学校上课，你们现在已经高三了，很重要的。”
班主任都给她发信息了。
“医生都说了我都没事了，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靳明珠眼也不眨地撒谎。
她说什么都赶不走陆铭，起码也要齐昂回学校学习。
陈甸甸还有些迷茫：“可是齐昂肯定放心不下的，他才不会听我的。”
况且这种事情，她有什么劝说权。
她又要怎么劝说，如果在医院的是她妈妈，她也会选择陪床照顾。
靳明珠摸了摸陈甸甸的脑袋，眉眼带着笑：“我以前还想着，让小昂多多照顾你，看来要你照顾他了。”
陈甸甸不知道靳明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莫名耳根有些泛红。
“阿姨，你很快会好的对吗？”
靳明珠点了点头，又点了她的眉心一下：“当然了，我还想活好久呢，早知道小昂这么担心，我就不应该回来。”
齐昂走进来，扫了俩人一眼，坐在凳子上捏着苹果削皮。
“说什么呢。”他淡声。
靳明珠躺在病床上，靠着靠枕歪头笑着说：“说我们小昂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孩给我当儿媳妇。”
齐昂手指一顿，擡头先是看了看陈甸甸，又看她。
“你旁边这个怎么样。”
靳明珠先是惊讶，而后佯装毫无察觉的模样：“旁边？你是说甸甸吗？”
陈甸甸擡起头看了一眼齐昂，不光耳廓泛红，心跳乱，急着开口：“他开玩笑的！”
齐昂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了陈甸甸，陈甸甸看到下意识接过，一秒后又呆呆地想递给靳明珠。
又听到齐昂淡声说：“我妈不吃苹果。”
就陈甸甸喜欢吃。
陈甸甸低下头捧着啃一口：“……哦。”
靳明珠没忍住笑了一声。
从医院出来，夜色很凉，两人揣着口袋并肩往外走。
走到医院门口，陈甸甸朝他摆了摆手，“我走了，你别送了。”
陈甸甸有些欲言又止。
她其实很想问，齐昂到底还想不想考宜大了。
她不知道他在医院会不会很耽误学习，但是听到学校说他收到纽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没办法当做没听见。
她忽然想到了网上风靡一时的话。
总不能阻挡他走向更高的地方吧。
“陈甸甸，对不起。”他的语调平平，“你之后，不用来医院了。”
陈甸甸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心弦骤然绷断，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疼。
她低下头，还是第一次有些狼狈地想逃。
“啊。”
“没事……本来也不是认真的。”
他俩就是熟悉，就是纯属好奇。
两个偷尝禁果的少年少女而已。
“齐昂，我们还是朋友吧。”
“什么不是认真的？”
异口同声的两句撞在一起。
陈甸甸仰起头，哼了一声。
“你这个人，还真是多变。”
明明，还是他说想谈恋爱的。
齐昂敲了一下她脑袋，没听懂：“你说什么呢，我刚才跟我妈顺着嘴说出来的，你就当没听见。”
“等我们毕业了再说，我没儿戏。”
他忽然觉得刚才那句挺没礼貌的。
陈甸甸懵了一下：“啊？”
齐昂撇她：“啊什么啊，不用过来医院了，你黑眼圈要掉地上了，熬夜学习不累吗？”
“还有。”他伸出手，两根修长手指掰过她的脸颊，语气凝重，“感冒怎么不告诉我，还骗我说太累了想早睡。”
“好好休息，累了就睡觉，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不盯着你就不行。”
“你不是很忙嘛。”
陈甸甸低着头，眼酸：“而且，累也要学习啊，不是说，考宜大吗？”
“你还，考不考了啊……”
她知道这个时候问这种事情很不懂事，但还是顺着问出来了。
“考。”齐昂听出了陈甸甸情绪有些低沉，手掌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女孩的头发长了许多，她没再减，留了长发到肩膀，手掌的柔软让齐昂不舍离开。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以前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格，齐昂也从来不会深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夹杂情绪。
齐昂又一愣。
垂着眸，借着模糊不清的路灯，看着身上还穿着硕大校服的女孩，她垂着脑袋，长发散落在肩膀，八字碎刘海盖住了一些眼。
还真有了些文静好学生的样子，整个人都仿佛沉了下来，不像是以前那样活脱了。
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的情绪总是复杂。
齐昂嘴角忍不住上扬，掌住她的肩膀，一把把人拉过来贴在胸口处，随后伸出手，把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拉住，缓缓挑着她的小指，跟她拉勾。
“说好了的，我能考不上么。”
陈甸甸余光看着手指，勾在一块儿，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指温。
她悻悻地哦了一声。
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松快。
抓了抓头发，鼓着脸说：“我还以为，你不考了，准备出国留学了。”
齐昂不愿松开手，反手跟她握在一起，与无数个傍晚一样，少年穿着一件休闲服，单肩背着一个粉色书包，跟旁边穿着校服的女孩握拉着手，慢慢沿着路边走。
听言，他皱了下眉：“什么留学。”
“有人说的。”
“胡扯，我没申请过，也没收到，我就喜欢平宜。”
喜欢有她的地方。
就算是陈甸甸没跟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出国的，留在国内，至少还能看到她，关注到她的动向。
“噢。”
齐昂才后知后觉回想起刚才的他说的那句对不起，以及陈甸甸的回答，猛然联系起来。
他用虎口掐出陈甸甸的脸，第一次眼眸很凶看她：“所以你刚才以为我是想跟你分——你想什么呢陈甸甸，学习学傻了。”
陈甸甸的腮帮子都被捏瘪了，她嘟着唇，眼睛弱巴巴地看着他。
“你也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万一你真的想走呢。”
齐昂松开手指，低下头，倏然吻住她，唇瓣很用力地撕咬着，手指也摁压着她的后背，往自己胸口陷。
陈甸甸呜咛了一声，眼睛都被激出了泪花。
她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袖，在这吻中又被安抚，乖乖地仰着头跟他接吻，被诱引着，陈甸甸也不自觉地去纠缠回应，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唇，她听到少年闷哼了一声，声音撩拨着耳畔，她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松开时，陈甸甸的唇上都是酥酥麻麻的。
目光落在他被咬破了皮的唇上，她羞赧低头。
“一会阿姨看到了。”
她又凶凶的：“不许说是我咬的！”
齐昂摸了摸唇，火辣辣的疼。
“吻都不会。”
陈甸甸别过头，又抱住齐昂。
“齐昂，我喜欢你。”
齐昂忽然一愣。
随后又觉得这挺符合陈甸甸的风格，喜欢就说喜欢，从来不会藏着。
“现在才喜欢吗？”
陈甸甸摇了摇头，静静抱着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应该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想你在我身边，想霸占你的一切，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不想你难过，想要跟你靠的更近一些，想从小到大的叛逆还是有人宠着担着。”
“喜欢你亲我。”她说。
齐昂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
“我也好喜欢你啊陈甸甸。”
“对不起，没照顾好你，你发烧住院我都不知道。”
陈甸甸别过头，“我也是个懂事的小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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