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咬咬牙,道:“这生意我不做了,也得请你们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真义马上就明白了祠堂在吕吉村村民们心中的重要性,这种事不少见,越是传统气息浓重的地方,越是对祠堂宗祖看得很重。
他连忙向两人保证,他一定会约束好剧组里的所有人,不会去祠堂那儿打扰他们的先祖。
于是李真义在大家准备去休息的时候郑重地提了这件事,每个人都很认真地表示自己记住了,绝对不会跑到人家祠堂里去的。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洛瑄诚和伍山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留了一个心眼。
越是禁忌的地方,越藏着大秘密。
找个机会,得去探一探。
……
伍山青和嘉宾们住在同一层,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他的,正在朱鸣的隔壁,舒文博的对面。
洛瑄诚住在另一头的第一间客房。
各自收拾收拾东西,洗个澡再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的灯光给得很足,工作人员还在布置明天要用到的场景,检查各自负责的机器设备,还有一些人在上上下下地搬东西,都是之前放在车里的那些。
再往远处看,是红蒙的月华,连成一片的冷色灯光。
似乎起雾了……
洛瑄诚站在窗边,一边擦头发,一边尽可能地眺望视野能够覆盖到的全部景象。
忽的,他巡视般的目光顿住了,凝在了迷蒙黑暗中的一点上。
——红光。
是点亮的红色灯笼。
洛瑄诚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他将灵力聚集在双眼中,破开了升腾起轻薄山雾的黑暗,看清了那一小片红光所笼罩的景象。
那是一支由十几个人组成的小队伍。
男人走在最后,女人走在前面,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鲜红的灯笼,不知是用了什么颜料,那灯笼红得有些刺眼。
这支小队伍里唯三没有提着红灯笼的人,是被护在前半部分的三个女人。
他们都是两个人并排着走,只有这三个女人是三人一排。
因为她们搀扶着新娘子。
红盖头,红秀禾,红绣鞋。
村支书说,他们这里的婚礼会在晚上摆正席。
导演自觉是外人,村支书也只是客套一句,晚上的正席和剧组无关。
好吊诡的氛围。
一瞬间,洛瑄诚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经典恐怖片的名字。
那个方向……是村支书和村长郑重交代不能过去的祠堂。
新娘子一直待在祠堂里吗?难怪他们只在宴席上看到了敬酒的新郎。
新娘子待在祠堂里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是说,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在祠堂里才能完成?
洛瑄诚深深地皱起了眉,盘旋在心中的怀疑和忧虑又涌了上来,让他有了一种现在就跟上去看看的冲动。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他不能过去。
至少在确保剧组里的所有人能够在两个灵者离开一个的情况下依旧安全之前,他不能过去。
被红光笼罩的小队伍是安静的,四周被夜风吹得窸窣作响,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都很轻。
所有人都以新娘子的步伐速度为标准,女人们没有一个催促新娘子走快些,男人们就更不能说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吉时了。
站在院子外急得来回走的村长一看到红灯笼的光,立马快步走了过去,嘴里责怪地说:“怎么这会儿才到啊?马上就到吉时了!今天要是错过了,那就得等到两天后去了……”
提着红灯笼的女人都撇了撇嘴,一副很想和村长辩两句,但又不太敢的样子。
最后,还是之前为首的那个女人开口道:“又没有真的错过了,您边儿上让让,别挡了新娘子的道。”
村长愕然,擡手指着说话的女人:“欸,你、你……崔秀娥,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可是村长!”
崔秀娥翻了一个白眼:“是村长又咋了,村长有吉时大啊?一边儿去,别挡着!你儿子要是结不成婚了,可怪不得新娘子,更怪不得咱们,得怪你挡着道!”
结不成最好!
她的儿子才是最合适新娘子的人。
崔秀娥这么想,其他女人也都这么想。
于是,她们再看向气得手抖的村长时,眼睛里俱多了几分隐秘的热切。
‘挡着吧,别让了,你儿子配不上这么美的妮儿!我的儿子才最适合做妮儿的丈夫!’
她们的眼神是这样说的。
“这是怎么了?”
村支书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村长回头刚要说些什么,肩膀就被撞了一下,原来是崔秀娥指使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女人把挡路的村长扒拉开了。
她一张嘴,就没了村长告状的份儿:“光叔,您瞧村长,非挡在这儿,不让新娘子过去!眼看吉时就要到了,您说说,他这是不是要把自己儿子的婚事搅黄啊!哪儿有这么当爹的人!”
村长气得口不择言:“崔秀娥,你个疯婆子,你在瞎说些什么屁话!分明是你们走得太慢……”
他话还没有说,就被村支书打断了:“行了,在新娘子面前吵架像什么话?你可是要做公爹的人了,少说几句吧。”
村长讪讪地闭了嘴,愤愤不平地瞪向崔秀娥。
村支书又看向昂着头白眼村长的崔秀娥,眼中闪过一分错愕,但也没再说别的,只说让她赶紧把新娘子送进去,然后招呼等待许久的村民去把鞭炮放起来,吹吹打打也响起来,开正席的时间到了。
全程,被两个女人搀扶着的新娘子没有说一句话,两只白玉做的手安安静静地交叠着放在腹部,好似一尊会动的玉像。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刻响彻夜幕,接着就是锣鼓唢呐的声音,两种响声混杂着,喜庆中总是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冷和诡异。
这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惊起了栖息在山林中的鸟兽。
唯独只点了正堂一盏吊顶灯笼的祠堂,这里寂静无声,连虫鸣也无。
一排排阴沉木雕刻的牌位高高摆放,垒成金字塔一般的形状,它们静静地立在吊顶灯笼孤独的烛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犹如一双双紧闭的眼睛。
猩红的月华从天井上倾洒下来,被吃得很干净的苹果核和枣核飘在天井下的集水坑里,疏忽间,有什么东西在这浅浅的坑里翻腾,几个血水似的小水花溅起,漂浮在水面上的果核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细微的声响很快就消失了,修建得不像祠堂的祠堂重回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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